他不是隨便說來嚇唬他的。
梅柳山腿腳發軟,余光瑟瑟向樓下瞟,這個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殘。
“梅鶴庭”他舔了舔慘白的唇,臉上的諂媚消失得一絲不剩,“記得吧,當年你高中探花,闔族為了避結黨之嫌,勒令梅家子弟三屆不得參加科舉。里頭便有我梅柳山。”
脖子上的力量加重,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梅柳山面色漲得通紅,艱難地吐出最后一句話“兄要殺弟,良心安否”
“終于說出心里話了。怎么不繼續裝傻了”
梅長生的聲音如同刀尖在冰上劃過,“這些年三叔把你慣得天上有地下無,盆滿缽滿,肆意妄為,虧著你了”
“放心,這高度死不了人,頂多摔折你三條腿,好教你長個記性,什么話能說,什么話說了,是找死。”
梅柳山瞳孔放大,這個一身戾氣,嘴里說著狠話葷話的梅鶴庭,還是從前的那個梅鶴庭嗎
就在他覺得此命休矣時,醉白樓的東家聞訊急忙趕來,瞧見那眼瞅著要從欄桿翻下去的人,心頭悚然,撩袍快跑幾步上前。
“梅大人,梅少爺,有話好說,有何不痛快求您看在敝人面上,息怒,咱們開門做生意,可見不得紅啊。”
梅長生橫目掃了他一眼,就這一眼,他無意瞟見樓下店門外,一個身著紅色胡服的女子背影與一人牽手而過。
他恍惚了一瞬。
目中狠厲的赤紅頃刻褪散。
梅長生一手將梅柳山提溜上來,轉身前還順手給他撫了下衣襟,頭也不回地下梯,向樓外而去。
梅柳山親眼目睹,他從羅剎相變為菩薩相,須臾而已。
他心悸捂胸,揉著喉嚨低罵一句,“娘個日皮見了鬼了。”
卻說梅長生快步奔出門外階下,凝眸觀望,才發現那個遠去的紅衣女子,比她身量矮些,身旁那男子也迥然不是言淮的身形。
不是他們。
晌午的陽光晃得梅長生瞇起眼。
分明不甚相似,他竟疑神疑鬼到這種地步。
他默然站了一時,招來手下問“青塢那邊在盯著嗎”
余小七近前回話“回大人,一直有人盯著,今早晨”
才說到這里,一只黑隼在天空鳴戾一聲,俯沖而下。梅長生抬臂,那通人性的兇禽馴然落下,抖了抖綁著信筒的爪尖。
“辛苦了。”梅長生撫了撫它的頭毛,解下信箋后將黑隼交給底下人,讓他們給它喂些生肉。低頭展開信箋,眉頭沉凝。
紙上短短五個字,他注視足有半晌。
余小七還守在一旁等著大人問話,忽聽大人道“把言將軍身邊的眼線撤了吧。”
余小七愣愣問,“一個也不留”
“不用留了。”梅長生的神色有些莫名,唏噓一陣,忽而問道,“你方才說,今晨如何”
提步欲行的余小七駐足,小心看著大人臉色回答,“據咱們的人回話,今晨公主殿下與言世子一同出了別業,去不二齋用的早點,一路上,手牽著手,然后又去了二十四橋游玩。”
梅長生遲遲點頭,余小七覷眸又確認一回,“當真一個耳目也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