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手,將他緊束于腰的躞蹀帶解松兩扣,蛾眉蹙起“往后居家別系這么緊。”
窄腰如勁竹秀松,如梅瓶花觚,好看是真好看。可這般瘦,心疼也是真心疼。
梅長生嗯一聲,忽問“昨日宴上,殿下的意思是什么”
宣明珠投去不解的視線,梅長生淡淡向她腰上一勾手,讓她跌坐在自己腿上,仰起清致的頷線,蘊著霜華的眼眸望她。
“昨日對格爾棊,殿下的發落被臣打斷了,殿下想說的是什么”
宣明珠這才想起來,嘴邊露出一點笑,勾著他的衣領耳語“大過年下不興詔獄,但若世子被酒燒糊涂了腦子,我朝也不妨為世子開個方便之門,進去冷靜冷靜。”
梅長生滿意了,側頭在她腮上輕輕一啄。
一時太醫至,兩人分開,梅長生輕拂襞積,頓時又坐有坐相起來。
宣明珠吩咐開殿門時和緩些,太醫進殿后隨即又將掛簾落下,不使光線刺眼。
這位應召而來的太醫是老交情了,給大長公主誤過診,也給梅閣老出招兒剜過心,周鶚趨步入殿中,抬頭看見這兩尊佛,神情幾乎要哭。
大長公主看見他便想起梅鶴庭胸口的傷疤,心里也惱。知道以梅大人的手段,想逼誰做什么,多半只能迫得對方不得不從,可“護短”二字怎么寫,她真想遷怒誰,何曾講過道理。
不過話說回來,周太醫對前后的事因都了解,能把守住口風的不作第二人想。宣明珠既往不咎地擺手“周太醫不必緊張,你為梅大人診個平安脈,再為他開副調養的方子。”
周太醫稱諾,梅長生便遞出細瘦的腕子。
周鶚才上手,神情便是一沉,細細號過兩手的脈象,他皺眉道“大人中元大虧,近日可服過寒食散”
宣明珠單聽這一句,心便揪緊。梅長生冷目掃向周太醫,后者凜然生寒,語聲便一頓。
宣明珠轉頭,梅長生面上一片猶然無辜之色。
她心底了然,錯著牙對周太醫道,“別看他,看本宮,有什么便說什么。大人身子如何,你細細如實道來。”
不必公主發話,周太醫也是不敢再看梅大人了,低頭斟酌道“回稟殿下,之前梅大人經歷那兩遭取血,便已虧損了根本,尤其第二回服用朱砂根,血氣散而不聚,便需得幾年補養方可回轉。而今大人的脈象中竟又添寒癥,且虛燥浮表,聽聞大人前段時日遭遇雪崩,不知是否用過類似寒食散的趨寒之藥”
寒食散宣明珠知曉,六朝清談之士常服之物,以丹石制成,服后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亦覺燥熱,需行走發散,不是什么好東西。
她轉目看向那個竟還端坐得住的人,齒根已咬得酸脹,只恨在人前,不能罵他“梅鶴庭,說。”
一聲輕輕的嘆息,梅長生垂下長睫輕道“殿下別急。我與殿下說過,那救回我之人每日給我喝一種土方藥,初時對趨寒大有幫助,后來我知覺,想是與寒食散類似的東西,這也沒什么,往后不用了,養一養便好了。”
哪里會像他說得這樣輕描淡寫,宣明珠氣得手抖地盯著她,昨日他講述遇險經過時她便覺不吉,沒想到他還是說淺了。
御醫用字都精準,一句“大虧”,便足以說明問題,虧他昨夜不知節制,不要命了是嗎
她忍耐著心神,又命周太醫為他檢查眼睛,當周太醫得知梅大人患過雪盲后,忙叮囑此癥易反復,需小心,日后切不可長時間行走于雪中,否則再犯便有失明之虞。
說完,周太醫感覺殿內氣氛沉寂。
他后知后覺公主殿下的情緒不對勁,囁嚅了一聲,小心地往回找補“這個,下官這便去開方子。殿下請勿過慮,梅大人尚年輕,只要保養得宜,早晚可、可補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