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生全不在意,薄唇輕莞“你以為你只字不說,便能保住你主子么,錯啊。”
“法染手下掌有六道耳目線,青伙者、黃瓦雀,這兩條線專供大內前朝與皇室宗親的耳目線,是你領屬的吧。不得不贊嘆,當真錯綜復雜,一點一點梳理挑清,很費了本閣一番功夫。”
他盯著水牢里不甘蠕動的身影,淡漠地瞇縫目光“下一步,我將這兩線斬斷。將軍覺得,法染是會繼續相信你,還是懷疑你背叛了他”
“分明忠心,卻受主疑,受盡了這身折磨皆是無用功,將軍,你想哭不想”梅長生愉悅地觀察著囚人低嘶觳觫的反應,繼續一字字地刺激他,“我會一步步,逼得法染眾叛親離,疑人疑己。你活久些吧,久些,也許會等到看見,他的下場不如你。”
“你”雜亂的生鐵摩擦聲中,尉遲的喉嚨喀喀作響。
梅長生聽了半天,辨清他的那句話“你這副樣子,敢給公主殿下看嗎”
“呵。”梅長生抽出絲帕撣撣靴面,擲落起身,“只許你們玩弄人心嗎。”
他離開前攏袖自語,“再糟糕的樣子,我都不再憚于示她。如今害怕的,該是你主子了。”
登階走出水牢的外門,從窗中透進的雪亮天光,與內牢中的昏暗是截然兩番天地。梅長生避頭閉了下眼。
鑒察院的正使方隨法正在等候,他見梅閣老出來,拱了拱手,察言探問道“閣老,里頭那個犯人,還未招”
這位方院使至今不知水牢中人的身份,只是梅長生如此安排,道此犯懷藏的秘密緊要,一應審問事,便皆由他的人接了手。
想當初梅鶴庭還在大理寺時,兩司便是總打交道的老交情。只不過方院使疑惑的是,當初的梅鶴庭莫說主動找鑒察院合作,他一直對鑒察院的酷刑嚴訊頗有微詞,是個動惟直道,行不茍合的人物。
不想如今,官升脾性變,這位梅大人也事可從權地通達起來。
梅長生對方院使溫潤一笑,未點頭也未搖頭,道聲有勞。
方隨法回神道“哪里哪里,閣老辛苦。”
護國寺。
法染才得知他母妃舊殿起火沒幾日,又聽屬下回報斷了兩條消息線,他幾乎立刻便想起那生死不知的尉遲。
“尊師。”侍者低聲道,“必是尉遲吐口出賣了您,您要早作退路的打算才是。”
法染淡默搖頭,“他不會。”
那侍者卻不這樣想,欲要爭馳,又一想,如今追究問題出在哪兒還有何意義這兩日事出不窮,非但宮里莫名走水,那東胡的使者亦幾番來糾纏。
最近的一次,他口中竟提起胡貴妃昔年與一中原貴人歡好的事,言語間頗有給國師認個新爹的意味。
這侍者亦是追隨法染的親信,聞言殺心頓起,欲擊殺胡使。法染卻攔阻他“殺東胡使臣,他更有后招等我了。”
眼下哪怕什么都不做,他已被一張無形收緊的網,逼到了窮途末路。
他不會去東胡,那意味著他將背離國土,余生與蠻狄為伍,永不能踏回中原。他也不能再留下,他齷齪的身世之秘被梅長生捏在手里,是一枚隨時會燃爆的火球。
而梅長生的目的,不過是逼他面對宣明珠,將他做過之事,一五一十地向她坦白。
“阿彌陀佛。”法染閉上眼。她心目中那個九皇叔的形象,他一絲一毫,也不能玷污。
是以這一樁,更是死也不能。
對日閉目良久,法染睜開眼,仿佛做下了最后的決定,一雙藍瞳熠耀生華。
“你去幫我做最后一事,而后便與其余手下匿名避走上京吧。”他低喃,“而今梅長生的心有多狠,我已經摸不清了。”
那侍者聽后一愣,他從未見過自負一世的國師流露出這種神情,連忙道會誓死追隨于他。
法染恍若未聞,水田袈衣被冷風打透,那白玉般的手指一顆顆捻動佛珠“你去傳話給他的人法染余生面壁于斗室,不聽不見不說,一世寸步不出。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