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之于神靈,便如一滴雨水面對汪洋,一粒塵埃之于高山。
那是用語言已經無法形容的恐怖差距,令柳無欲甚至生不出半分抵抗之心。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
三名仙人明明不是這么說的
原來,凡人籌謀萬年,提防恐懼的竟是這樣偉大而美麗的存在
祓神抬手,輕易捏碎了那支射向清禾的,傳說威力能夠弒神的冷箭。
他的“目光”望向柳無欲,神色冷淡漠然,無悲無喜,亦無厭惡怒意。
可柳無欲的心臟卻仿佛被死亡緊緊攫取,難以喘息。
“天威不可犯。”
“柳無欲。”
神靈冷漠地告誡。
“你犯了禁忌。”
藏在神靈身后的少女冒出頭來,沖柳無欲展示自己的手臂。
原來,她纖細白皙的手臂上,不知被哪個殺千刀的邪修以劍風刮出了血痕。
冒犯她,等于冒犯神靈。
柳無欲噗通一聲跪下,連連叩首“天道大人,小人自知死罪,但本意并非呃。”
老東西喉間發出短促而古怪的一聲悶響。
“好吵。”
祓神冷淡地說道。
嘩啦。
那是人體化作血霧炸開的奇異聲音。
在魔道興風作浪上千年的柳氏老祖,就此徹底陷入永久的沉靜。
現場死寂無聲。
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能變成石頭。
但冰冷的神靈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敵人的意思。
滿天雷光不斷墜落,劈死一個又一個邪修,慘嚎聲淹沒在雷霆中,猶如末日天災。
清禾嘴唇動了動,還是轉開眼睛,看別處去了。
上次的教訓,她還急著呢。
祓神在這方面很敏感,她還是不要造成誤會的好。
柳家人無論求饒還是反抗,都被天雷無情的懲戒。
審判結束后,盛極一時的邪修柳氏,至此族滅。
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
引得神靈現世,凡人便必須以足夠的血平息。
刀鋒,指向了剩余的天圣人。
首先是背叛神靈,與柳氏勾結,引敵入城者。
接著是褻瀆神靈,出言不遜,向清禾拔劍者。
在雷罰面前,凡人與修仙者,真正做到了一視同仁。
無非是光亮一瞬息的事情。
在第二批人殺完時,場上天圣人幾乎已去了一半,均成了狂風暴雨下瑟瑟發抖的鵪鶉,大氣不敢出。
母親抱緊幼童。
兒子護住老母。
更多失去父母的襁褓嬰兒,尚且不通人事,發覺父母消失后,頓時哇哇大哭,然后被旁邊的成年人恐懼地捂住嘴巴。
祓神表情冷淡平靜,不辨喜怒,雷光的明滅,仿佛只是在為灌木修剪枝葉。
殺。
殺。
殺。
清禾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神靈的懲罰,現在已經演變成連坐了。
而這種嚴苛的連坐若是進一步夸張下去情況便是屠殺。
她本能地感到不適與憐憫。
“道尊大人,求求您饒了我們吧”
與此同時,熟悉的聲音響起。
阿牛再難忍耐,不顧旁人阻攔,鼓起勇氣,拼命向祓神連連磕頭。
他的行為開了個頭,有少數凡人跟著小聲啜泣。
但更多人其實沒有哭。
他們這些無罪者,也是畸形最為嚴重的老弱,自誕生日起,便被同族漠視壓榨,生不知為何,死更算是解脫。
便那樣一日挨過一日。
死前見過神靈玉面,倒也極好。
至少他們這些畸形的“濁人”,能算被神靈眷顧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