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國維拽著孫子的衣服把他按在座位上,并把茶盞重又塞回了他手里。
“喝吧,待會兒把這些御賜的桂花九曲紅都拿回屋里去喝,杭州織造快馬加鞭統共先送到了兩斤,萬歲爺盡數都給了我,表揚你今日在馬場壓下了噶爾臧他們的氣焰。”
舜安彥眨眨眼,繼續低頭抿那杯茶。
佟國維望去,他這長孫的心思沉穩比自己的幾個兒子都強,但就是和鋸嘴葫蘆一般,在自己面前也不愿多說幾句。
他不說,只能自己說。
“噶爾臧和三公主的親事雖口頭曾說定,喀喇沁親王福晉也到京在太后面前請過安,但圣旨遲遲沒頒。宮里傳出的消息是太子和幾位公主都對噶爾臧有不滿,太后如今又很向著五公主,所以萬歲爺那里頗有些遲疑。”
舜安彥眼神閃了閃,又抿了口茶才說“孫兒聽五阿哥說起,五公主下月生辰,太后想要替公主辦一辦。”
“到時我讓管家備份禮。”
“好,孫兒到時麻煩五阿哥送到五公主那里去。”
佟國維蹩眉,不太高興孫子把話題扯到了這種不起眼的小事上。
他放下茶盞揉了揉滿是皺紋的眉心,想著今天這件事中的紛繁復雜和牽扯之廣,決心要和長孫掰開了揉碎了細說清楚。
“噶爾臧六月離京,八月又回來,也是因揣摩不定萬歲爺的圣意。但其實無論圣意如何,滿蒙之交,都是滿洲在前蒙古在后,所以你今日雖然有些莽撞,但萬歲爺看在眼里卻是十分高興,且萬歲爺說了,就得要你這個年紀的出頭才正好,但凡你再加上幾歲反而不合適站出來了。”
舜安彥舉著茶杯,眼睛凝視著書房的地毯一角,輕輕“嗯”了一句。
佟國維自己說了一大通,孫子卻無波無瀾,便覺有些無趣。
只見舜安彥擱下喝了兩口的茶盞,站起來道“祖父,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歇。”
“行吧,你先回去歇著,這些日子去書房自個注意點。”
孩子太早熟,家長嘮叨的都無趣,佟國維讓管家把御賜的那兩斤茶都包起來統統送到舜安彥的小院,又著人再給他添幾把良弓和寶劍。
舜安彥前世對茶就沒什么了解,他家不比元家那般風雅,老爺子家風就是孩子不能嬌養,能喝涼白開的就決不許碰飲料或酒水。
倒是慎興永他們拿到那包茶激動不已,從書房到馬車上成日給他泡上這茶,弄得他里外進出身上都有了股淡淡的桂花香。
那日后,元衿又在屋里養了幾天。
她素來是好動的人,養病等同于坐牢,每日就披著銀貂望眼欲穿地盯著大門。
“五哥哥來過了嗎”
“五阿哥今早天不亮不就來陪您用早膳了”
“四哥哥什么時候來”
“四阿哥昨日陪您下棋到二更天才回去,說今兒若能不上騎射就過來。”
“那三姐四姐呢”
“二位公主說了一定來陪您用午膳。”
青山也在嘆氣,以前不知道自家公主這么怕寂寞,然而在太醫那日診脈說她風寒沒有半點好轉,不適宜出門后,公主整個人都散發出強烈的不能出門的怨念。
她只能代表公主往那些皇子公主那兒一輪“稟告”,接著便是公主的哥哥姐姐們輪流上門陪她解悶。
可饒是這樣,公主依舊覺得寂寞。
無人來時,公主便吸著鼻子伏在案上臨摹神童新寫的佛經,偶爾還把紙翻過來寥寥幾筆畫了幾只鳥。
畫完,再打上個巨大的叉。
青山悄悄走到元衿身邊,從袖子里掏出一只長方的錦盒來。
“今兒有人扔老地方的。”
元衿接過打開,里面是一根須長體老的老山參和一包新風干的桂花茶,另在粗草紙上寫了歪歪扭扭的兩個字。
“好說。”
元衿輕輕擰了擰,脆弱的粗草紙便在指尖變成了碎成了片。
這位九哥不去做情報不去經商真的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