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風中,法印仍在。
元衿快步走了出去,在福君廟吱呀作響的門邊游離了片刻,見到巴拜特穆爾手持銅盆與一條白色巾絹走進了前殿。
血紅袈裟在正殿內緩緩移動著,昏暗的室內,他用修長的手舉著銅勺將長明燈的燈芯一一挑起。
再又傳出嘩嘩的水聲,他攪了巾絹擦拭著佛龕佛臺,及元衿的書桌。
元衿靜靜看他許久,直到他拿了銅盆出屋,盡數將水灑在地上。
在他要去尋笤帚時,發現了門邊的元衿。
于是一笑,指指天空道“公主,天色不早了。”
“嗯。”
元衿點點頭,目送他又進了主殿,再等了一會會兒,他拿了銅盆、巾絹及元衿留下的佛經出來。
似乎是意料之中,巴拜特穆爾低頭垂眸無奈地一笑,說“公主”
“我沒別的事,就是想謝謝你,學了你很多字,真心寫得好。”
他的字伴隨了元衿初初穿來的時光,也緩解了她數次瀕臨崩潰的無趣。
這聲感謝他或許不能理解,但元衿是真心說來。
元衿朝他也做了合十,然后拉上青山真的要走了。
“公主”
巴拜特穆爾突然喊她。
元衿回過頭,藏傳喇嘛素來是露出手臂的,西北風正呼呼地作響,他光潔的手隨意攏了攏衣袖,白麻衣襟靠緊了他修長的脖頸,更顯得他臉色煞白。
他喊完一聲,杵在原地遲遲沒有說話。
元衿催促他“什么事巴拜特穆爾”
巴拜特穆爾抿抿唇,才問道“人不受佛恩,公主為何不抄”
他竟然問這
元衿揉了揉太陽穴,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何,只是從一開始看見那些佛偈便躲了開來。
她素來瞎話張嘴就來,可對著巴拜特穆爾,難得的句句真話“從一開始就沒有抄過,后來便一直不抄了。至于這一句,除了從來都不抄外,這句話本是我向來都知道的道理,也沒必要抄。”
“這樣”巴拜特穆爾若有所思,久久才說,“涅槃經是大乘佛法,我是蒙人,原是不該抄的。”
元衿對這些沒有研究,只能訝異地回句“是嗎”
“所以,小僧才說自己是紙上戲言,或許那刻我墜入了如海深淵,為客塵煩惱,為妄念執著,忘記世間本就是打鼓搖鈴戲一場,才會寫下那些話。”
巴拜特穆爾一口氣說完,卻是像犯了錯要責怪自己。
“抱歉,公主,小僧犯了妄語戒,得罪了。”
他抱著銅盆匆匆離開,徒留元衿品著那段話。
元衿第二日沒有去福君廟,她神色懨懨,腦海里滿是那句“打鼓搖鈴戲一場”。
老九胤禟前一天被老十嫌棄禮物不行,這日特特揣著三條小金魚進書房,還沒送上就見到元衿不開心的樣子。
于是悄悄問了自己親哥“五妹妹怎么了昨兒從西花園走的時候不是高高興興的嗎”
胤祺是把元衿的不快都算了自家皇阿瑪身上,他拉著胤禟嘀咕“還說呢,昨晚皇阿瑪去疏峰向皇祖母告狀了,說元衿瞎胡鬧,說元衿被皇祖母慣壞了,聽說還特特在元衿抄經的時候去訓她了。”
胤禟“嘖”了一聲,為書房里最乖巧還最會幫他的妹妹鳴不平“五妹妹要慣壞了,四姐算什么皇阿瑪這眼神呢,嘖嘖嘖”
恰好四公主這時進來,扒著九弟的耳朵就吼“你罵誰呢你給我說清楚小樣的最近皮又癢了是吧敢在背后說你四姐壞話了”
胤祺胤禟兩人的額娘宜妃與四公主的額娘郭貴人是親姊妹,兩姊妹入宮以來感情甚好一直同居一處,到了暢春園也沒分開,四公主和胤祺胤禟便也比旁人更熟些。
或者說,更敢教訓他們些,動手更利索些。
四公主揪著胤禟的耳朵按在說桌上,“我怎么你了你夸元衿還帶罵我呢你就說說你,昨兒我們都送禮的時候你跑哪兒去了你送過了沒”
胤祺插刀說“沒送。”反正他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