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彥回頭,只見十幾匹裝著馬鈴的蒙古馬疾馳而來,揚起漫天的塵土。
這群人皆穿蒙古服飾,不少是他沒怎么見過的生面孔。
蘇赫立在馬上揮著鞭子,一個個喊過來,似乎都是他熟悉的人。
他邊與他們打招呼,邊給舜安彥介紹“那是科爾沁右旗的,輩分算我侄兒,旁邊是四子部落的繼承人,那個,最后面的是阿巴駭部的臺吉他們都是緊趕慢趕才來的。”
舜安彥明白了,問“都是受班第親王鼓舞,被家里送到上書房來念書的”
蘇赫點頭,自豪說“當然,本貝勒的出息已傳遍大漠南北了”
舜安彥無奈地拿馬鞭敲敲頭,懶得去糾正蘇赫這句話里的錯誤。
就在南巡前,蘇赫的阿瑪班第親王再次進京朝覲,又又拉著康熙的手痛哭流涕了一次,蓋因他的倒霉兒子蘇赫在康熙爺的填鴨教學下竟然會做詩了
班第親王感激完康熙爺的妙手回春,立即跑回蒙古號召諸部落都把家里不服管的熊孩子送來京城,說起來便是我家蘇赫那個潑皮都變成了才子啊。
可書房其他人都知道,那是天大的誤會,蘇赫那打油詩,哦不對,說打油詩都侮辱了打油,是那張紙根本就是瞎搞。
這天下不是寫二十八個字分成四等分就能算詩的
可架不住班第親王自己文化課不行,在他的激情慫恿下,蒙古諸部最近往京城塞人的熱情陡增。
但送來京城上書房和南巡是兩回事。
“蘇赫貝勒,我記得南巡隊伍之前沒有你們啊。”
蘇赫轉著馬鞭興高采烈地說“我等請命替萬歲爺去江南校場嚇人這只是一部分,還有些隔兩天就到”
舜安彥道“貝勒等的武藝去江南校場,可謂殺雞用牛刀了。”
蘇赫誒了聲,怪舜安彥無知“你閉塞了吧聽說南方最近出了些亂黨,能手撕人頭,還會飛檐走壁,這怎么能忍咱們必得去替萬歲爺和他們打一架。”
這打架的話術熟悉的很,舜安彥不由笑了起來,眼瞧著蘇赫又控馬去找其他熟人打招呼。
待他走遠了,心里卻不住嘀咕。
南方亂黨怎么佟國維不曾和他說起過
且南方叛黨以天地會、朱三太子等人為首,常年來混跡在寺廟、尼姑庵、學堂里,南人尚文不尚武,亂黨都是攻心比武斗強,怎么突然就多了會動手的流派了
舜安彥自己琢磨了陣,直至午后都沒琢磨出什么來,倒是有內大臣來吩咐他幫忙,照料幾個不善騎馬的漢臣。
與蘇赫那些生龍活虎的蒙古人比,騎馬出巡幾乎是在要某些漢臣的半條命。
照料他們時,舜安彥想,有時候棍棒底下不止出孝子,也出忠臣,他接觸至今,滿洲這群大老爺們除了康熙瘋狂內卷出的那群兒子,其他的心機、學識、見識都不如那些漢臣來得好,可偏偏是這群人坐了天下。
奈何啊奈何
他不無嘲諷地想,就如同后世意大利的審美一騎絕塵,卻連二戰也只有投降的笑話才有他們的身影。
這世間真正硬氣的,永遠是那條懸在頭頂的“鞭子”。
第一天,御駕連廊坊都沒能到,只到了淶水行宮下榻。
第二天更簡陋些,是征調了兩處地方的宅院臨時下榻。
康熙不像后世某位敗家子,他對出巡沒那么多驕奢淫逸的要求,沿途的行宮都以便宜為上。
雖然省了不少開支,但苦了隨駕的臣子和奴才們。
到了行宮后,除開皇帝皇子公主有單獨的屋子,重臣們會被分到外間的圍房擠一擠,而侍衛、內務府下人及各家大人的隨從就要在外頭扎營休息了。
那群蒙古人倒是沒所謂,高高興興地撐開了他們的帳篷,豎起篝火在營地飲酒作樂。
有些煩他們的漢臣還在心里諷刺蒙古人上一次能在京城以南這么扎營,還要數忽必烈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