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國維老謀深算的臉上皆是欣慰“你隨傳教士走時我還擔心你和九阿哥一樣,被那些西洋玩意兒迷暈了眼,現在看來是祖父多慮了啊。”
他從書桌浩如煙海的公文里抽出了一份邸報,遞到舜安彥手里,“你看看也好,萬歲爺有意調你到御前當差,現在在御前這件事是頭等大事。”
舜安彥翻了開來,掃了眼后眉頭直跳。
這上邊是說的漠北近況,當初噶爾丹打的漠北蒙古滿地找牙,最后漠北三部汗王在法王教導下找康熙做靠山,從此漠北三部歸順清朝,降汗為王接受朝廷冊封。
可漠北和準噶爾太近,不少貴族還和準噶爾是姻親,理藩院這幾年對漠北的掌控并不徹底。
說白了,就是一堆堆如噶爾臧那樣的叛徒如雨后春筍,不斷地在漠北冒頭。
而到了最近,漠北的局勢站在了十字路口。
“準噶爾分裂了土謝圖和賽音諾顏兩部親王都快不行了”
漠北當初集體來歸,打頭的就是這兩老親王,雖說漠北三部,但另外一個勢力弱小無足為道,這些年理藩院都是靠那兩部老親王為“代理人”控制漠北的。
舜安彥又翻了翻,更知道此時此刻此事對清廷的重要。
“聽說這兩個老王在漠北都影響巨大,他們若去世,漠北或有變故,若朝廷提前能安排好下任親王,會是個機會,若安排不好”
佟國維拍了下桌子,沉重地說“若安排不好,前兩年的仗都白打”
“是啊,漠北離準噶爾太近了,若是新王繼承人不和朝廷一條心,后邊是非無窮。”舜安彥又想起在歐洲的見聞,“我在法蘭西時聽說,俄國如今新上的沙皇頗有野心,不但向歐羅巴的諸國動手,也不斷在向東派人。”
“很好,沒白去一次果然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
佟國維為自家孫子抓重點的能力高興,可想起最近被按在清溪書屋連翻唇槍舌劍又止不住疲憊。
“祖父已經年過六十,怕是沒幾天能在御前這么熬了,這些事你要理得清楚,才能早點能在御前出頭。”
舜安彥又問“那漠北頻頻往京城派人,是對繼承人的事上有紛爭么”
“紛爭大了去了。”佟國維把另一份邸報扔到了舜安彥面前,“這份你拿回去看吧,蒙古幾十家王公的血緣姻親都攪合了進去,這事沒個半年打不完。”
舜安彥研究了一晚上。
作為從現代過來的人,他穿到清朝時曾經覺得佟家的人太多,第一次過年見到所有親戚時曾經極為崩潰。
而佟國維給他的這份蒙古諸部落的名冊讓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瘋了
這些蒙古貴族之間縱橫交錯、凌亂紛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拿那個巴拜特穆爾來說,他的血管里往上數三代,有賽音諾顏部、準噶爾部、土謝圖部、四子部落、喀喇沁部和烏拉特部各部的血緣,說他是個超級蒙古混血兒都不為過。
雖然巴拜特穆爾自幼出家,可蒙古還俗的喇嘛比牧羊犬還多,且他母親早逝,如今老王將死,和他有血緣關系的部落都蠢蠢欲動,想扶幼主上位。
當然,反對的人也不少,甚至有些法王座下的人也不樂意,覺得神童還俗是對宗教的褻瀆。
舜安彥知道會復雜,可沒想到會如此復雜。
他第二天一早抱著還沒睡醒的彥尋,帶著倫勃朗直接沖到了疏峰。
“請替我通報,我求見五公主。”
他給元衿的管事太監趙進壽塞了錠銀子。
趙進壽趕緊推辭,“佟少爺,您客氣了。”
舜安彥以為是不夠,又拿出了一錠,“趙公公,麻煩您了,就告訴公主,我舜安彥有急事。”
“不是,佟少爺,不是奴才不通報,是公主剛才被萬歲爺叫去太后那兒用膳了。”
舜安彥心里一沉,忙問“去多久了”
“剛走。”
他把畫留給了趙進壽,自己抱著彥尋去了主殿。
舜安彥跟著五阿哥多年,沒少到太后跟前走動,對太后居所熟門熟路,甚至還知道太后用膳的殿宇東側有扇供送膳人出沒的小門。
他繞了幾步,把彥尋弄醒,“貓,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