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差不多了,舜安彥用帕子擦擦嘴,說起另一樁埋在心里的事情。
“他要走了。”
他沒說是哪個他,但聰明如元衿,一定會明白。
元衿沒理他,手上的筷子也沒停,羊肉鍋的熱氣蒸騰在她臉上,熱出一頭汗來。
舜安彥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安靜地等著她。
若不答就不答,倒也安生。
好不容易,她把剩下統統都吃完了。
末了,擦了擦嘴。
大約是擦得太用力,嫣紅的唇色更加深了些。
她說“你以為,我謝你什么”
二月,草長鶯飛,康熙連下了多道詔書。
賽音諾顏和土謝圖兩家老王都沒熬過草原的嚴冬,在他們咽氣前,朝廷命理藩院冊封了兩家的世子賽音諾顏家自然是名揚大漠的神童巴拜特穆爾,土謝圖家則是一個沒什么用甚至有些蠢的敦多布。
伴隨著世子冊封的旨意,還有漠北牧場重畫的旨意,最沒用的敦多布拿到了最多最肥美的牧場,最知名的巴拜特穆爾讓出了至少三百里的肥沃草場,又讓出一百里草場供法王及其轉世專用,并新建圣寺。
在兩王死訊傳來后,康熙再下旨,賽音諾顏降親王爵位為郡王爵位,欽定漠北三部以土謝圖為尊,同時下旨在漠西與漠北諸王扎薩克上設置安北將軍臺,命班第親王之子貝勒蘇赫與四公主成婚后同鎮蒙藩。
康熙最后的堅持,是四公主得把蘇赫收了做額駙。
而蘇赫則對四公主說圣旨歸圣旨,本心歸本心,他絕不強求。
之后,朝廷并理藩院忙忙碌碌,要給新的安北將軍臺準備人馬和物資,也要把在京逗留的法王和新任扎薩克郡王給送回去。
皇太后早就住不慣紫禁城了,在三月下旨朝廷大安之際,就和康熙說要帶著元衿回暢春園住。
康熙沒多想,大手一揮宣告同意,自己留在宮里帶著一群兒子朝臣繼續忙碌。
遠離紫禁城,元衿就會少沾染很多事,也少聽聞很多事。
每日一早就坐在湖邊看看天空,會發現越來越多的大雁往南飛去。
“彥尋,今天幾號了”
舜安彥也在忙碌,他早早把貓送來了暢春園,后來也有十幾天沒再出現。
“二月末了。”
是舜安彥。
“鄢少爺忙完了”
“嗯。”舜安彥蹲下來,伸手讓彥尋舔了下,小聲說,“騎裝在嗎”
“干什么”
“換上,帶你出去次。”舜安彥急促地說,“他今天出城,去送一送吧。”
元衿愣了愣,問“可是皇阿瑪那兒”
“傻不傻,他知道了你還能去,快走”舜安彥看了眼懷表催促她,“今天到底是誰婆婆快點”
舜安彥備了兩匹馬在暢春園東門外,康熙不在園子,整個守衛十分松散,今天看門的他熟識,給了兩錠銀子后,他把一匹棗紅馬的韁繩遞給了元衿。
“快,跟著我。”
他們一路飛馳,沿著昌平官道向北。
“出京城去漠北,不走古北口,會沿著昌平官道去懷來,他們昨天出城,今天大概十二點會先停在昌平縣城歇一歇,然后翻過關卡再夜宿懷來。”
“翻的是八達嶺”
“對,就是翻過八達嶺”
舜安彥挑的兩匹都是良駒,腳程極快,她的雙雁懷表指向十二點半時,看到了昌平縣城外的驛站。
理藩院派出的八旗兵勇圍著一群紅色袈裟的喇嘛,正在分食干糧和水。
看見有人來,帶頭的理藩院人和蒙古都統率先拔刀喝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