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拾煙怔住了。
大腦轟一聲炸開,從陸朝空口里傳出“煙煙”二字如同破空而來的箭矢,瞬間就刺破了他為了自我保護與逃避而壘砌的高墻、那座隔開前世與今生的分界線。
前世封存的記憶噴涌而出,池眠每次一邊溫柔喚他“煙煙”一邊在占有欲下對他做著強制的事情帶來的恐懼與痛苦恍若深海一般要將他淹沒,他整個人孤萍無根地漂浮在其中,已經快要被壓得喘不過氣。
紀拾煙緩緩拿開了雙臂,面部表情是無法控制的僵硬、木著張臉“陸朝空,你剛才叫我什么”
而陸朝空也恍若意識到了什么,抿唇,靜靜和紀拾煙對視著,什么都沒有再說。
空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紀拾煙的精神還有些恍惚,在酒精的放大作用下,眼前的一切愈發不真實。
“陸朝空,你一直你一直都把我當成紀拾煙是嗎”
陸朝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心底一陣悔恨,剛才有些頭暈,懷里紀拾煙的動作又與小時候一模一樣,一時間他竟忘卻紀拾煙已經轉世成了時言,下意識就喚出了思念成疾的那個名字。
本來陸朝空是打算帶紀拾煙去孤兒院,讓后者知道自己就是陪伴他十二年的那個人后,再告訴他的。
然而此刻的陸朝空真的有一種沖動,想要告訴紀拾煙他早都知道他重生了,但望著聽到“煙煙”那二字后他眼底瞬間流露出的驚恐與慌亂,陸朝空還是強行壓下了自己的話語。
罷了。
不差這兩天的時間。
等紀拾煙能全然信任自己,不再恐慌于被自己認出身份后,再告訴他吧。
兩人靜靜對視了許久,陸朝空伸手去抱男生,低下了語氣“我錯了對不起,言言。”
“我錯了”這三個字仿佛一個拳頭重重打在了紀拾煙的心臟,他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如果陸朝空的回答是他認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紀拾煙只會埋怨他為什么不早點告訴自己,然后忍不住抱著他哭一場。
但陸朝空沒有這么說。
他只是道歉。
他還改口叫了自己言言。
紀拾煙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池眠說陸朝空把自己當替身,可那時的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陸朝空不是那樣的人。
況且,自己給自己當替身,紀拾煙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陸朝空在知道是時言的情況下,還是醉酒后對著自己喚出了紀拾煙的名字。
陸朝空真的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他記憶里“紀拾煙”的幻影,他對這一世自己的寵愛與縱容,原來真的只是因為這具身體的靈魂是自己的轉世、與他心中的“紀拾煙”很像,才有幸獲此殊榮。
紀拾煙只覺得心臟被浸入了一片寒冰,冷得有些發疼。
前世在對愛情還是一片白紙的時候,第一次也是唯一接觸到的愛情,就是池眠對他那樣偏執畸形的愛意,從此他對“愛情”二字就已經有了本能的恐慌與逃避。
記
這也是紀拾煙這一世再依賴、再想與陸朝空親近,卻怎么也對他說不出“我愛你”三個字的原因。
紀拾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其實已經不怎么再愿意接受與相信愛情了,這段時間陸朝空對他的溫柔和好一直在感化他,紀拾煙也慢慢開始接納愛情,只是他對愛情剛建立起的一點信任還是太過易碎,陸朝空醉酒后無意識的“煙煙”二字足以摧毀一切。
他的腦海里無法控制開始回放臨死前,池眠想要強上他時說出的那一聲溫柔的“煙煙”,噩夢一般,仿佛一種無形的詛咒,兩世都不放過他、都不放過他的愛情。
紀拾煙推開了陸朝空的懷抱,身體有微微的顫抖,睜著驚慌的眼緊緊注視著陸朝空。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驚怒和想哭的沖動,后背抵在洗手臺邊,這一瞬間卻給了他一種靠的是車門扶手的錯覺。
“對不起言言對不起”
陸朝空想要來抱他,以往那讓紀拾煙安心的淡香卻被酒味遮掩,高大瘦削的身影籠罩過來,這個場景太過似曾相識,臨死前與此刻的畫面在他眼前來回交疊,讓紀拾煙有些分不清現在究竟是前世還是今生。
眼見陸朝空要擁過來,紀拾煙再一次推開了他,抓過洗手臺上的杯子砸在了陸朝空身上“陸朝空,你你太過分了。你不要碰我你討厭死了。”
話剛出口,紀拾煙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