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畫眉頭皺快要能夾死一只蚊子,他垂在身側手,收攏,攥緊,再收攏,再攥緊。
就在黎畫甚至想破罐子破摔,說自己其實就是無臧道君時,裴名淡淡嗓音倏忽響起“你是在做手勢示意我們,漁舟遠處身著蜜合色綾衣之人,便是無臧道君”
他話音落下,宋鼎鼎和黎畫同時抬頭看向漁舟旁。
遠處江面開闊平靜,重巒迭嶂,青黛縹緲,似潑墨山水畫,而漁舟遠處一抹蜜合色身影顯得微微突兀,像是硬生生割開陰陽分界線。
許是察覺到有人注視,那道身影緩緩轉過頭來,淺銀色長發隨著他動作輕揚。
他皮膚雪白,唇色絳紅,眉眼中透著波瀾不驚沉穩,卻不顯老氣橫秋。
淡淡淺黃白蜜合色,溫暖耀眼,帶著少年特有明媚,沒有絲毫點綴,卻一眼便讓人再也挪不開視線。
宋鼎鼎眸色錯愕,倒吸了一口氣“這是無臧道君”
黎畫抿了抿嘴,這人長得跟無臧道君倒是差不離,就是這種光芒萬丈明媚少年感是鬧哪樣
他望向裴名,卻見裴名面部神態微滯,心下頓時明白過來,這是無臧道君搞了個分身出來。
因為只有一個主神識,化出分身,剝離神識后,現在這個女裝裴名就會暫時像傀儡一般。
此刻無臧道君神識,應該就在那個蜜合色綾衣分身身上,主導操控著分身思想和意識。
黎畫想到這里,不禁咂舌。
說起來,他都要忘了,無臧道君比他年齡還小些,約莫就是二十來歲樣子,倒是年輕很。
莫非無臧道君是覺得女裝施展不開,所以才換回了男裝自己嗎
見遠處那抹蜜合色身影走來,黎畫回過神來,配合道“沒錯,這就是無臧道君。”
說謊次數多了,難免臉皮就厚了些,此刻他臉不紅心不跳,任是宋鼎鼎善于察言觀色,也沒有發覺任何異常。
眼前之人,與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以為無臧道君該是穿著冥色衣袍,黧黑皮膚,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猶如武松,猶如包拯。
再加上強健體魄,魁梧身材,這才能配得上三陸九洲民間傳頌殺神稱號。
但離她越來越近那人,卻像是畫中走出美少年,明媚耀眼,光華難掩。
眼看著他就要走到身邊,宋鼎鼎緊抓住黎畫衣袖,咬牙低聲道“師父,你快給我們介紹一下。”
黎畫不情不愿伸出手,指了一下她“這是我徒弟阿鼎。”又指著不動彈裴名道“那位是天門宗玉微道君親傳弟子。”
宋鼎鼎態度誠懇,放低了身段“我們如今身陷囹吾,唯有無臧道君您可以助我們脫困,懇請道君伸出援手,幫一幫我們。”
她說話時,嗓音無意識打著顫,也不知是原主殘留意識在本能恐懼他,還是她自己難以克服滅族仇人心理障礙。
少年眸底透著寡淡笑意,輕輕勾起唇角“神不憐憫眾生。我因何憐你”
他笑容隱含溫柔,一如他蜜合色綾衣般溫暖耀眼,只是神情隱晦暗沉,渺渺又悠遠。
宋鼎鼎看著他微微失神,卻不知該如何反駁他話。
秘境造物主就是神,但神將他們一次次置于險境,逼出他們壓抑在心底惡魔,教唆他們自相殘殺。
神都不憐憫眾生,無臧道君又為何憐她
江邊回潮,黛青色江水拍打著礁石,潮濕風拂過額間碎發,她緩緩仰起頭“我跟你做交易。”
“你救下我們,除了魂魄和性命,其他你盡數拿去便是。”宋鼎鼎嗓音堅定。
少年輕笑“好。”
骨節明晰手指點在她眉心,一團溫暖瑩光侵入識海,她聽見輕柔空靈聲音“定契為約,毀契則亡。”
候在漁舟上老叟失去耐心,揚著煙嗓高聲喝道“還走不走,天就要黑了”
“阿鼎你干什么呢能不能快點,就等你一個人了”
“就是你要是不愿意走,便留在此地,將活命機會讓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