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冰涼,不知是因為地窖里的陣法,還是因為方才受到了驚嚇。
少年仿佛抱著一只降溫的冰袋,冰冰涼涼的,稍稍緩解了一些折磨人的疼痛。
他似乎忘記了松手,而宋鼎鼎也沒有開口說話,或者伸手推開他。
陽光透過地窖上木板的縫隙滲透進來,一束柔和的光芒,斜斜照了進來,點亮了他身后的漆黑。
這一刻變得靜謐美好,漫長又短暫。
直到一聲抽噎中帶著沙啞的嗓音響起,打破了此刻的平靜“對不起”
她抬手捂住了眼睛,哭得肩膀一聳一聳,沉悶的哭聲像是被海水吞沒的孤島,滲著無法言喻的窒息。
少年聽見她的哭聲,陷入了沉默。
原本他并不覺得委屈,因為三年里早已習慣了被人這般折辱,可一旦有人為他抱不平,他便再難控制自己沉寂下去,猶如一潭死水的心。
只可惜,他已經忘記了如何哭泣。
少年松開了手,像是在轉移她注意力似的,緩緩開口“腿疼。”
他言簡意賅的言辭,將宋鼎鼎從自責內疚的情緒中拉了出來,她想起自己剛剛往他的小腿上,涂抹過軟骨霜,連忙從他懷中退了出來。
她抬起手,用手背倉促地蹭了蹭臉頰,將浸在淚水中的眼睛擦干,伸手按住了他的腿骨。
趁著軟骨霜的藥效還在,她現在應該給他正骨,若是再浪費片刻的時間,他方才涂抹軟骨散就白遭罪了。
這般想著,宋鼎鼎總算忘記了難過,將全部精力都集中起來,放在扳正他的腿骨上。
她跪坐在少年身側,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漸漸歸位的小腿骨,此時此刻,少年也在看著她。
許是剛剛哭過的原因,她纖細濃密的睫毛上掛著淚珠,像是清晨枝頭樹葉上的露水,清澈透明。
她低著眼,睫毛一顫,那根部的淚珠便跟著盈動流淌,仿佛隨時都會滴落下來。
白皙的皮膚在身側那束光的照耀下,白的透光,隱隱約約籠罩上一層圣潔的光芒,將她整個人都照得熠熠生輝,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她下意識抬起眼眸,朝他看去。
額間柔軟的碎發隨著光線垂下,淺褐色的瞳孔中,透著淡淡的霧氣,卻依舊干凈明亮,像是栽了一棵銀杏樹似的。
少年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慌忙垂下了頭,錯開了她的視線。
宋鼎鼎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見他神色冷淡的轉過頭,以為他是不愿意看到她。
她有些難過,卻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來,便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在將腿骨復位后,她拿起固定腿骨的夾板,用繩子捆起來固定住。
她每一步動作,都是嚴格按照宋家夫人昨晚說的進行,見他的雙腿總算不用拖在地面上,跟膝蓋以上都連接了起來,她微微舒了一口氣。
宋鼎鼎要離開了。
既然少年厭煩她,那她以后便盡量減少出現在他眼前的次數,最起碼不能再出現今日這種情況,讓他被自己連累。
她站起身來,想要告別,唇瓣張了張,想起他方才移開的視線,到了嗓子眼里的話又被咽了回去。
罷了,方才少年還嘶聲吼叫著讓她滾開,想必他并不在意她離不離開。
這般想著,宋鼎鼎沉默著轉過身,腳步緩慢地朝著酒窖前的密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