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被關在了更為嚴密的地方,那處是神仙府的地牢,原本是歷任神仙府府主懲治門人的地方,但后來裴名上位后,此地便閑置了下來。
數載未曾打掃過,一推開地牢緊閉的大門,宋鼎鼎便聞見一股潮濕陰冷的腐爛味,明明是大白天,地牢的通道中卻陰暗冰冷。
裴名牽著她的手,雖然沒有體溫,也令她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她一步步踩著狹隘的臺階向下走,越往里空氣中便越是悶潮,窒息感撲面而來,隱約能嗅到墻壁上血液枯竭的氣息。
她垂下的睫毛顫了顫,克制住心底難言的壓抑,不知向前走了多久,她終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亮。
那是個單獨的牢房,牢房外不遠處開了一道天窗,雖然天窗被厚重的木板封住,卻擋不住陽光從縫隙中灑下來。
即便只有微弱幾束光,也給這窒悶的地牢中,注入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裴淵倚坐在牢房里,地面上鋪墊了些雜亂的干草,他衣衫襤褸,似乎是被動用過私刑的模樣,身上到處都是干涸的血跡。
聽見漸進的腳步聲,他轉過頭,凌亂的發絲在縷縷陽光下,隱約能看到空氣中飛揚的細微顆粒。
他明明那么狼狽,卻又看起來如此從容淡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你們來了。”
裴名并不理他,只當自己是個背景板,宋鼎鼎看著裴淵,神情略微復雜“你找我到底想說什么”
說來也怪,她厭惡極了天君與龍族公主,面對心機城府極深、害得裴名吃盡苦頭的裴淵,卻是一種甚為復雜的情緒。
這情緒說不清道不明,但并不是一味的憎恨厭棄,她總覺得裴淵還有什么事情在隱瞞著他們。
宋鼎鼎不愿意見裴淵,就是不希望節外生枝。
“在秘境火山見過我一次后,你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對嗎”裴淵不拐彎抹角,也絲毫不在意裴名陪在她身邊,自顧自繼續說著“你夢見你是司雨神,夢見你救了一個被關在天族斗獸場的魔域少年”
“你將他藏在住處,幫他處理傷口,喂他吃云片糕,他被雨澤獸吞了下去,你怕雨澤獸的毒液傷了他,便幫他擦身涂藥。”
“相處間,他對你暗生情愫,你心底也生出了不該有的惻隱之情。后來他在你住處外,被天兵抓捕到,只因答應你不再傷人性命,又怕直接走掉會牽連到你,便甘愿被押送到了天帝面前。”
“此事非同小可,你與天君一向走得近,天君為撇清關系,便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剝去你的仙籍,將你貶入了輪回受苦。”
“你知道那個少年是誰嗎”裴淵低下蒼白的臉龐,長睫一顫“那并不是夢,是我讓你恢復了仙身時的記憶。想必,你已經看清了他的臉。”
宋鼎鼎看著他,并不太震驚,從雨澤獸莫名親近她時,她心底便隱約察覺到一些異常。
她斂住眉眼“那又如何”
即便那是她的前身,又或者是原主的前身,那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她能接受裴名如今的身份,便不會因為他前世是魔域的人,或因為她曾是天族仙人,便要為了所謂的道德和正義,離開裴名。
見她不以為意,裴淵問道“你可聽說過滅世墮神”
宋鼎鼎點頭“略有耳聞。”
玉微道君率著眾人利用混沌鎖進入秘境,只為湊齊吞龍珠召喚神龍,便是因為聽信了傳聞滅世墮神將要降世,只有召喚神龍才能抗衡墮神。
“那個少年,便是滅世墮神。”裴淵抿了抿唇,虛弱無神的眸光落在了裴名身上。
“禍亂三陸九洲,是他與生俱來的賦使。偷走你的降雨令,先大旱三年,再暴雨三年,讓人間淪陷在洪水中,這便是他第一步的計劃。”
“他是故意接近你,只為利用你、傷害你。”他停頓片刻,猛咳了一陣“過去是,往后也是。”
宋鼎鼎沉默起來。
那夢境中的畫面,一幕幕猶如電影般在眼前閃過,如此不真切,恍若隔世,令人恍惚。
倘若說上次裴淵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時候,利用她急著逃避現實的心理,給她和裴名下了套。
那這一次,裴淵便是明晃晃,當著裴名的面挑撥離間他們之間的關系了。
這伎倆實在太過卑劣,不由讓宋鼎鼎對裴淵更添了幾分厭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