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端著涼掉的茶水一個勁往嗓子眼灌,心里委屈的很,不是個滋味。她一抬眼,看到了坐在阮陵寧身邊的阮蘭溪,脾氣上來了。
“溪姐兒,你一個姑娘家不好好的在閨房里繡花看書,過來這里做什么你二嬸母正在生孩子,你休在這里搗亂。”
阮蘭溪好端端的被嫡母罵了一頓,甚是莫名其妙。
她聲音低低地“我是擔心二嬸母。”
她用得著你擔心
江氏差點說出這句話來,她直接趕阮蘭溪回去,“你晚上還是要早點休息。”
溫氏本來和江氏就不和,江氏又做出如此下作的行當,她早就不把江氏看在眼里了。
她冷笑道“溪姐兒擔心一下二嫂子怎么了大嫂子,你是最明理的人。你來說一說,到底是誰規定的侄女不能擔心自己的嬸母啊”
江氏不想和溫氏吵,在這樣的場合也不能和溫氏吵。
她只用嫡母的身份壓人。
她看著阮蘭溪,臉色難看的很“溪姐兒,你聽不聽我的話”
阮蘭溪抿了抿唇,“聽的。”
她起身和江氏、溫氏等人告辭,帶著丫鬟一起走出了東廂房。
元大夫坐在圈椅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似的,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說。像阮家這樣的世家大族,宅院里怎么可能是清清靜靜的。他見的多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外面已經夜深人靜了。
遠處的胡同深處傳來幾聲狗吠,若有若無的,更添了些寂寥。
亥時過半。
蘇姝生下了一個男娃兒,嘹亮的哭聲響起來,眾人的臉上都有了笑容。
穩婆熟練的拿剪刀剪了臍帶,然后又用紗布包裹住略顯潮濕的臍根部。
她拿細棉布手巾給孩子擦拭掉身上的血跡,包了包被,抱去外屋給阮老夫人看。
蘇錦繡的臉上也帶了笑。
她還和蘇姝說話,“已經生出來一個了,剩下的就快了。”
蘇姝的嘴里還咬著疊到厚厚的帕子。
她不能言語,依靠重重的點頭來表達她的喜悅。
然而,就是眾人都放松下來的時刻。那位瘦高個的穩婆卻嚇得變了臉色,她也是剛剛發現的,“二夫人肚里的這個孩子是腳朝下的”
孩子的腳朝下屬于“連環生”,是難產,要死人的。
蘇錦繡一驚,伸手去探蘇姝的身下。
她臉色刷的白了,她已經摸到孩子的小腳了。也就是說,這個孩子馬上就得出來,要不然會被活活憋死的。
但是“連環生”基本上都是舍孕婦,留孩子了。因為無論孩子是生是活,都要被生出來的,即便是生拉硬拽但是產婦卻會大出血而亡。
蘇姝雖然聽不太懂穩婆話里的意思,但是也覺得不對。
她自己拿出一直塞在嘴里的帕子,問蘇錦繡“姑太,怎么了”
蘇錦繡看了蘇姝一眼,滿含憐惜,卻什么話也沒有和她說。
蘇錦繡揚聲喊了阮清川進來,和他說明白之后,又說“我是一定要告訴你的,二夫人可能要保不住了你得有一個準備。到關鍵的時候也需要你拿個主意。”
阮清川驚懼交加,眼睛一瞬間都紅了,“你在胡說些什么,姝姐兒還好好的,怎么就保不住了。”
他幾步走到了蘇姝的床前,去握妻子的手,“姝姐兒,咱們不生了,不生了”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獨姝姐兒不行。這是他求了兩輩子才得來的夫妻恩愛啊。
蘇姝的淚水涌了上來,她從來沒有見過阮清川滿眼含淚的脆弱模樣,就是前世也沒有看到過。他一向都是溫柔又強大的,能把一個家族的擔子都撐在肩膀上。
他此時應該是傷心透頂,也害怕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