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回來,兩人各自分開回自己的房間。陸祈洗了澡,拿起那本無字的手札,翻開,摩挲著上面的血跡,每一滴都像是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本手札沒有署名,年代比另外五本要更古老一些,它到底記載了什么秘密
陸祈瞇眼沉思,感覺眼角的小痣刺刺地疼,困意襲來,瞬間就陷入了夢境里,夢里是純白的世界,天地間好似他一個人,他走在冰天雪地里,看見前方背影修長,飄逸似仙的男子,出聲喊著。
那人卻越走越快,越走越遠,他一路追著上山,終于在山頂追到了那人,那人閃身進了道觀,消失不見。
陸祈走進道觀,便見白發蒼蒼的老道士走過來,將一枚古青色的鈴鐺交給他,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生來五感不通,猶如玉石之人,是天生的修道者,也是棄絕紅塵之人,比我們所有人都更容易踏出那一步,跳出凡人的命數。
只是命中有一死劫,阿行,這鈴鐺可助你渡死劫,切記,鈴鐺裂開,則死劫將至,你且下山歷練去吧。
渡過死劫,再回來。”
他木然地接過那枚古青色的鈴鐺,朝著老道士拜了三拜,然后揚長而去。他雖然沒有推演自己的命數,但是也看到了掌心的生死紋,他的死劫另連著一條神秘的紋路,渡過則另辟天地,渡不過則身死。
山下的煙火氣息比他想象的要濃郁,他走遍山川,體驗著各地的風土人情,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帝都的孤云山,那山上有一座廢棄的道觀,這里將是他未來二十年的落腳地。
他不通五感,生性涼薄,天下人卻尊稱他一聲尋鹿先生,說他可推演天下大勢,就連帝宮里昏庸無道的君主也來拜見他,尊他為國師。
他看著那位君主的面相,這是天煞孤星的面相,妻離子散,兄弟鬩墻,子女弒父的刻薄面相。李氏王朝自他這一代就氣數將盡了。
他在孤云山蓋了幾間小木屋,住了下來,過了兩年清凈的日子,然后覺得一個人住太清冷了一些,便起了收徒的心思。若是他沒有渡過死劫,有了傳人,推演術也不算失傳。
收徒那一日,各大世家將適齡的子弟都送進了宮,元成帝也將自己所有的子女從帝宮各處搜羅了出來,黑壓壓地等著他挑選一人為徒。
他看到年愈二十,已然成年的皇子都在其中,覺得甚是荒誕。他并不比這些皇子大。
大大小小的少年和孩童們擠在御花園里,一個個伸長脖子等著他出考題。只看一眼,他便能看清這些人內心所想,從來不需要考題。
不過世人對能力超絕者是懼怕嫉妒,再排除異己,史書上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他出了一道題目,問他們為何要拜師,然后靜靜地等著這些世家子女和皇子帝姬們作答。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見人群里,一個萌軟的小帝姬被人推倒在地,打翻了筆墨紙硯。
那小帝姬還沒桌案高,墊著腳尖,費力地拿著筆作答,因被人推倒,墨汁染了一身一臉,說不出的狼狽。
“十一妹妹,你衣裳都弄臟了,快點回去換一件干凈的來,免得污了先生的眼。”
那小帝姬烏黑的大眼睛立刻蓄了一層薄霧,弱弱的,糯糯地說道“十一沒有其他的新衣裳了,先生定然不會介意墨香的。”
她用袖子抹了抹小臉,瞬間臉便成了小花貓,十分的可愛,然后吭哧吭哧地撿起地上的筆墨紙硯,朝著他遠遠作揖,糯糯地說道“先生,十一可以換新紙作答嗎”
她沖著他甜甜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衣裳破舊,瘦骨伶仃,雪白的小臉上都是墨香。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諾。”
五歲才剛剛開蒙不久,定然是答不出他的題目,那位小帝姬卻答的非常認真,他有些好奇,走過去一看,卻見她在新紙上認認真真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畫了一幅畫。
那畫趣味橫生,畫的是孤云山和山間的小木屋,有天上流云,地下花草和偷食的雀鳥,還有趕著雀鳥一大一小兩個人兒。
他俯身看著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小帝姬,溫潤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帝姬仰起花貓一樣的小臉蛋,軟糯地回答道“李長思,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的長思,阿娘說,長思會是一個討喜的小帝姬。”
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軟萌小帝姬的頭,覺得玉石一般的心都軟化了幾分,那時他并不知道,李長思這三個字成了他一世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