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才驚覺,原來帝宮吃人,能讓人心生陰霾,終生都活在那種無形的恐懼中。
就這樣七年時間一晃而過,直到帝宮那邊派人來接十一帝姬回去,他才驚覺小殿下已經十二歲了,確實不適合繼續住在孤云山。
那日宮里來人,他坐在庭院內,看著青蔥如玉的小少女收拾了自己的書盒和箱籠,讓宮人拿下山,然后朝著他福了福身子,說道“先生,長思下山啦”
“嗯。”他別過頭去,心頭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聽著她離開的腳步聲,回過頭去看,卻見她似是長高了,猶如春日里抽芽的柳枝,長長的絲帶隨風飛揚,走的堅決,沒有回頭。
他心口悵然若失,一連數月都未開口說話,每天睜眼第一件事情就找找門口的小人兒,見庭院空空才想起來,她已經好幾年不再半夜爬起來坐在他的門口了。
半年后,他才慢慢適應一個人的生活,卻開始盼著初雪日,盼著年關,這樣便能名正言順地接她來孤云山,考查她的課業,看看她有沒有遇到難關。
不過十一殿下很忙,一年里只來兩次孤云山,每每中午來,傍晚便回,而且性情也變了很多,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拉著他的袖擺,甜甜地喊他先生,也不會纏著他下山游玩。
她開始與他保持距離。
那時十一帝姬借著國師的名頭在外收攬人心,插手朝政,生活驕奢淫逸,各種傳聞一一飛上孤云山。
他怒急攻心,覺得她本不該是這樣的人,也是從那時他才驚覺,半年未見她長高了許多,再一年未見,她眉眼都長開,成了帝宮里最美最囂張的帝姬。
他知道她聰慧,卻不知道她隱藏了最鋒利的爪子,所以十年的悉心教導,她卻走上了一條爭權奪勢的路。
他第一次動怒,寫信讓她來一趟孤云山,想聽她的解釋。但是她來了,什么都沒說,只笑吟吟地說道“先生,我派人在道觀后面移植了一片梨花林,先生陪我去看梨花海吧。”
他無比失望,他自問以天下為局,而不知自己成了她手中的棋子。
“殿下無需為我做什么,因為我也不曾為殿下做過什么。”那是他第一次說這樣重的話,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可她轉身下了山,派人砍了那片梨花林。
后來,他去林內將滿地的梨花撿起來,洗凈釀了一壇梨花釀。
只要她放棄爭權奪利,他就原諒她這一次,李氏皇朝氣數已盡,她的那條路是死路,是絕路。
然而她沒有認錯,半年未上孤云山。
命運像是兩條岔路口,曾經相依為命的兩人,他一直留在原地等她,她卻走的太遠,無法回頭。
房間的窗戶不知何時被風吹開,冬日的冷風灌入,陸祈被冷風凍醒,看著掉落在地上的手札,內心驚懼,久久回不了神。
孤云山的小木屋,庭院梨樹,常年清冷孤獨的國師,長大后的十一帝姬,一切都像是他親身經歷的一樣,在夢里他就是蘭景行,而十一帝姬則跟長思長的一模一樣
不通五感的先祖和冷宮里的小帝姬,注定是悲劇。所以,陸氏留下了一幅畫,推算出十代以內的星盤,世代找著同名同姓的女子
陸祈起身,修長的五指握緊,心口被無形的大掌緊緊捏住。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札,將它和那些古卷一起重新鎖進了木箱子里,然后給蔚枕溪打了一個電話。
蔚枕溪半夜接到陸祈的電話,一看時間臉都黑了,咬牙切齒地說道“陸祈,你最好是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情找我我白天做了五臺手術”
凌晨三點吵醒他,三點啊,人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