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至。
金陵起得床來,不禁一陣傷感,侍女大媽替她梳了頭,泣道“小姐,今天大媽要最后一次給你梳頭了”聲淚俱下,金陵抱了抱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華叔輕輕推開門“小姐,你起床啦華叔沒什么禮物好送你,你是大姑娘啦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華叔眼中盡是血絲,面容憔悴,看來沒有睡好,這時葉大妹子端來滿滿一鍋羊肉“小姐,昨晚上烤了一半,今早也烤了一半,趁熱,趕緊吃。”金陵看著他期待的目光,卻怎么也吃不下去,咬了一口,卻燙傷了唇,大媽趕緊幫她找來紗布,葉大妹子噙淚道“慢慢吃,慢慢吃。”心疼地看著這小丫頭“以后就難吃到了”說罷就往門外走,華叔隨著哽噎退了出去,金陵按捺住自己不哭,小聲道“爹呢”
“老爺正布置著禮堂呢小姐,真要嫁么文庭及不同于管泉州啊,他有家有事業”
“我知道,以后我會定居福州,爹就交給你們,知道嗎”
大媽一動情,只管流淚,金陵小聲道“大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大媽一走,金陵的淚水便無法控制,她哽咽著摸了摸梳妝臺,想起自己從懂事起,就是大媽幫自己打理一切,而以后這里將空無一人,心道大媽,以后,有誰還故意把頭發弄亂了讓你梳呢。狠心地轉過身去,摸著墻壁走到兵器柜前,里面有一把小掃帚,是華叔當年親自削了送給她的,金陵知他沒有子嗣,也認他作了干爹,這么多年,主仆二人感情如同父女,金陵淚眼朦朧華叔,以后恐怕也沒人陪你玩了,沒人讓你掃屋子了目光集中在那一鍋羊肉,再想起葉大妹子以后,誰會吃羊肉,叫你葉大妹子,還讓你編麻繩呢
她癱坐在床上,撫摸著床單,倒在柔軟的絲絮之中,頃刻淚水便試了枕席“爹我好怕生床”
她心思過細,像看到了父親在將來進了這屋子,也這樣撫摸著床單,睹物思人地叫著自己的名字,她才知道,自己最舍不得、放不下的不是她的天哥,而是年事已高的父親,她怕父親以后會思念她,想到今年初,她還去云霧山一個多月,離開父親一人在家,小聲泣道“爹為什么我要背井離鄉為什么我不多陪陪你呢”
她起身來,開窗對著花園,想起小時候,金士緣便是在這園中教她習武,打累了她跑到金士緣身邊“爹以后我要永遠永遠陪在爹身邊”金士緣當時剛剛喪偶,有些身心疲憊,聽了她這一番話,抱起她來“乖女兒,你不嫁人嗎”
金陵說“女兒不嫁人,永遠侍奉爹”金士緣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金陵一陣激動,轉身過去這是我從小到大長大的環境啊不我為什么哭爹讓我過上好日子,忍痛送我走我不能只顧著自己,我要借助文家重建金家
鳳簫吟、林勝南此時將事情完全跟厲風行剖析了,厲風行也覺得事出蹊蹺“對啊,師父又不賭博又不酗酒,怎么可能開銷這么大”吟兒道“金陵身在局中,自是意想不到,金家之所以如此敗落,完全是連府的陰謀,他們一定抓住了你師父什么把柄。”
“師父能有什么把柄”
“誰都會有把柄。你師父嫁女兒是為了陵兒好,以后陵兒照樣過富貴日子。”勝南說,“只不過,那文庭及是商人,商人重利輕別離,他對陵兒,可能還不及管泉州對陵兒,文家是個大戶”
“管泉州甭提他了一入新房就要我替他脫鞋我看那個文庭及,搞不好會虐待陵兒,做到言即遂矣,至于暴矣”鳳簫吟純粹嚇厲風行。
金陵翻開抽屜,里面是一大些毒藥粉瓶,她取出來漫無目的地玩弄著,眼前盡是幼年情景五歲那年她發高燒,金士緣抱著她四處尋醫,當夜下著大雨,不少大夫看她病重,不肯接待,金士緣緊緊抱著她,小聲說“陵兒,別怕有爹在,爹永遠在你身邊”終于得到救治的時候,金陵身上一絲雨痕都沒有,金士緣卻全身濕透,他后來拼命地鉆研醫書,怕女兒再得病,而陵兒,在那次之后,再沒有得過一次病
金陵一失神,忽然手一抖,兩種毒藥攙在一起,她一驚,知道出了事,趕緊俯下身去,只聽嘣的一聲,雙耳一陣轟鳴,她被震暈了過去
過了不久,門被推開了,她感覺被一雙熟悉的手托住,她靠在父親的懷里“爹”金士緣緊緊抱住她“陵兒,別怕,有爹在,爹永遠在你身邊”
她依稀還聽見金士緣說“陵兒,爹不能把你關在籠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