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自是不知道,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歹徒的。
回到船中去,沈延略知了近期蒼梧山的事情,然后想問什么,卻欲言又止,云煙看出他關心父親沈清,小聲說“你爹近來情況還不錯”
“他們全因我而敗落,希望這件事會幫他們的聲譽緩和緩和。”沈延嘆了口氣,“我想去山那邊走走,如果勝南回來,你告訴他我來了”
“你一個人嗎萬一迷路了怎么辦”云煙急道,“他們說山上很危險。”
“沒事,我有勇有謀。”沈延一笑,獨自一人出簾而去。
天命難違的湊巧。
當沈延往那個方向去的時候,他同父異母的兄弟沈默,也正在密林里渾身是傷、步履蹣跚地往前走,沈延剛剛抵達那叢林后面,沈默已經開始說話,也就是說,如果沈延早來一步,也許什么事情都不會發生
沈默的聲音貫徹心扉“完顏兄,越風兩兄弟要回逐月山莊去。”
“你確定”
“對,后山那邊我看見他們和好,他們過一兩天就會啟程。完顏兄,怎么辦”
“怎么辦你覺得我可以相信你嗎司馬黛藍要殺你,你爹冒著名譽掃地的危險把你救出來,你怎么可能還忠于我們大金”
“完顏兄,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我要結束在宋國躲下去的生活,完顏兄你給我指一條明路啊”
“好啊,我就指給你一條明路”
沈延想不到這個“完顏兄”接下來竟然是要取沈默性命,他哪里清楚,他們金國死士對命視如塵埃,沈默再也沒有價值的時候,也就再沒有活著的價值
沈默慘叫的聲音劃破長空,血色染紅了蒼梧山。
沈延來不及救援,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長慘死野間,卻無能為力,痛楚襲上心頭,和所有如煙似霧的往日情
他不忍去看沈默的尸體,他扼住喉嚨,不愿意哭。
那兇手在殺人之后驟即無影蹤,沈延沒有想去追,也沒有力氣去追死者,是一個曾和他一起長大的親人,也是洞庭沈家惟一一個他還想念過的兄弟
沈默胸口的血汩汩地流出來,多像多年前他們嬉戲的時候,為了保護弟弟,沈默的頭被石頭砸傷,那時候,血就是這樣,流淌到沈延的指縫里,可是那時候,沈默還笑著安慰沈延的淚為什么他卻變成了金人的走狗
沈延無力抱起他,想呼喚他,可是“哥”這個字眼好是陌生,一時之間竟然難以啟齒,只能夠無言地接受他溫度的流逝
正緊緊抱著沈默的尸身,忽然一陣腳步聲傳至耳中,沈延知道,一定又是金人來了痛苦、憤恨逼迫沈延攥緊了拳,拼上了全力開始防備
背后是凌厲的一陣風。
沈延滿面淚水,一掌拼上去,手掌卻立刻被刺麻木,他陡然看見那張熟悉又陌生許多年的臉,他萬萬想不到初至蒼梧山就竟然逃不開這一次血拼那不是金人,那是他的父親,沈清
沈清此刻瞪大了眼睛,滿臉仇恨和憤怒“你這無恥奸細,敢殺我兒”
尾隨而至的沈千尋一把抱住沈默“二哥二哥”
沈延冷冷地笑,他第一個到場,就成了殺沈默的兇手,他殺死了對手口中的“我兒”,他卻百口莫辯,他該說什么,說我其實也是你沈清的兒子
沈千尋大怒“爹,殺了他為二哥報仇雪恨”
沈清強忍喪子之痛,渾厚的內功如強風驟雨排山倒海般壓向沈延單薄的身體,沈延在迷惘和崩潰的一瞬間驚醒,大吼一聲用盡力氣與沈清相抗再斷開手掌,雙方各自退開數步,這場內力的較量瞬即以“玉石俱焚”而告終。沈清冷笑著,抹掉嘴角的鮮血“紀景、陳俊的后人,也投降了金國”
沈延一陣鉆心的疼痛,也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哼,你沈清的后人,不照樣投降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