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即盡,清晨微明。
瞿塘峽,荒僻的野郊,金人不會猜到,前五十名要改變計劃、在鬼節前半個月就拜祭易邁山,這么做,原是為了不受任何金人的干涉。
眾人肅穆地站在山頭上,鳳簫吟、莫非各自灑下易邁山和白鷺飛的骨灰,那些骨灰落散江中,即刻順勢漂流而去
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了,吟兒深呼吸了一口新生的力量,如果不強大,就必須凝聚
可是,只是僅僅一次祭祀,抗金聯盟會重新凝聚嗎吟兒顫抖著,她知道,現在的抗金聯盟遠遠不如云霧山上那么團結,因為這一年以來所有的死傷,因為前輩們全部離開他們終于首當其沖卻至今還沒有任何功績,因為他們甚至在懷疑自己這個新盟主的能力
勝南覺察到她的緊張,卻沒有正面安慰她,轉過頭去先問厲風行、金陵與李君前“不知你們在祭祀之后有何打算”
“這次祭祀還算安全,前后只有淮南十五大幫兩個據點暴露,有近百死傷,所以,我們想,眾幫派可以分批離開,盡量避免更多的傷亡。”金陵回答,厲風行和司馬黛藍似乎也盡皆此意,李君前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滿足這樣的想法。
“眾位祭祀完了立刻就走既然來了,是不是不該只證明我們的膽量,更該證明我們的實力”勝南終于提起了他反守為攻的計劃,勢要將眾幫派留下吟兒臉色一變,微微點點頭。
“你是說,我們留下來繼續對敵”君前面露喜色,這個想法,其實很貼近自己的戰意。
風行疑道“可是,他們均在暗處,我們卻明確我們如何與他們對敵”
“那就強行逼迫他們由暗轉明,一旦轉明,他們人數不會比我們多。只要我們計劃的好,把金人一個一個地揪出來,沉不住氣的敵人們,會把他們整個白帝城的據點暴露”勝南轉過身去,提高了聲音,厲聲問“難道眾位不想把金人驅逐出白帝城嗎”
最后一晚留在荒原,下定決心,整裝待發。
君前站在險壑上感受江水的雄渾,他覺得,山險,程度上源于水險。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在淮南,覺得山和水是相互倚靠而生存,在三峽,卻覺得山和水是相互對立而生存。”
巨浪翻騰,如傾盆暴雨,云氣在江上蔓延翻滾,令人覺得滿目愴然。
勝南抱刀而立,站在他身后“白帝城中云出門,白帝城下雨翻盆,高江急下雷霆斗,古木蒼藤日月昏。”君前會意欣然“在昏暗中,我覺得人生如芥。”勝南微笑“大家心里都一樣沉郁。自古戰地,盟主殞身于此,也總比埋沒金國荒草間好得多,據說盟主生前最熱愛的就是長江,也希望骨灰能灑在長江之中,誰料到,他真的就亡于江畔,真是個英雄悲劇”
“不是盟主,是前盟主。”君前嚴肅地糾正他的話。勝南低下頭去“對不起。”“我們都應該圍繞著她。你懂嗎淮南的山太依賴水所以溫和,三峽的山因為受磨練而險峻,現在我們必須險峻。”
勝南點點頭“其實,她很有責任感,甚至不顧自己,宋恒讓她退位讓賢,她不肯退,其實她很想退,可又怕武林動蕩。她一個小丫頭,承擔這么重的擔子實在太辛苦”
君前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影子蹲踞在山崖上,比君前勝南還要靠近江面,他低頭沉思著什么,天很黑,看不見。
君前警覺道“是誰”
沒有一絲動靜。
勝南已猜出了是誰自己人會理睬,金人會逃竄只有他一個人一聲不響“瀚抒,是你么”
“不要叫我瀚抒,我不叫洪瀚抒我不姓洪,也不叫瀚抒”
勝南一愣,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君前勸道“洪山主,身世轉變了又如何你當年稱雄一方,并非靠你的身世”
“我真想跳進長江里洗清我身上的罪,總比現在一件一件事情撲面而來讓我贖罪好得多我究竟欠了他們什么”冷冷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