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如當然看得出那微妙,事實上宋賢決定追隨勝南的那個剎那,連宋賢自己,都察覺得了關系的微妙。
記憶像一本零散了的書,他撕幾頁就是幾頁,每一頁的理解都不一致,想翻閱過去再找答案,發現另一面已經發霉,胡亂聯想,斷章取義的作用就更明顯。
獲悉身份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兩邊都不能全信。信林阡,是三人成虎,他無法對得起慕容的愛;信慕容,是一面之詞,他也實在騙不了自己的心。
直到鄭覓云的事件發生,宋賢忽然意識到他身邊的人、他的兄弟叫勝南,宋賢也發現那不是“反目成仇”,那是最好兄弟和愛人一起綁縛的死結,他不能再對勝南冷漠無情,他不能再以先前的驕傲姿態,他所以口不對心,他所以難以啟齒,他以想要了解勝南的意念支撐自己突破一道又一道寒潭,心想要不我就這樣還你我欠你的吧,從此以后,裝作我不認識你,消失在你和藍玉澤的世界,徹底失憶的我,去與棘兒繼續生活。
宋賢曾想,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何、楊、林步入寧家是當天午后,寧孝容的臣民們明顯在集體狂歡,街道熱鬧得不似魔村而像那記憶中的城市臨安。慧如說,怕正好趕上了寧家一年一度的山珍節,勝南笑著說,又是個怪規矩,宋賢也就與他倆一起,喬裝混跡于村民之內,既然無處隱身,便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宋賢聽周圍人講山珍節,睥睨了一眼盤里盛滿的各種山珍,眼神瞄見了蘑菇,就隨口說了一句,哪壺不開提哪壺。說完這句,宋賢稍稍愣了下,沒明白自己為什么說這句,好像說慣了也許勝南知道原因卻看勝南一臉沉靜,宋賢想也許是我多心了吧。想著想著,沒忍住在寒潭憋住的噴嚏和哆嗦,出了寒潭,反而更寒。他趕緊控制自己不哆嗦,然而噴嚏還是接二連三。
勝南回過頭來,輕聲問“怎么是受凍了”
宋賢知道藏不住,面上一紅“是有點涼你、如何知道、我受不了凍”
“這之中還有個典故。”勝南微笑,“當時我們弟兄三個還小,偷了一輛馬車駕著出去玩,結果控制不了它,活生生把它趕到了河里去,它一怒之下發瘋跑了,把咱們連人帶車甩在河中央,那還是個冬天。”
“我就是這樣被凍著了”宋賢笑著問,原來還有這等糗事。
“不僅是凍著了,而且被嗆著了。經過這件事,鍛煉了我和新嶼的水性,可你,卻自此不敢去水深的地方。”勝南說。
宋賢點頭,悵惘“想不到,有天聽自己的過去,仿佛聽別人的故事一般。”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失去記憶。”勝南凝視宋賢,“如果你愿意找回來,我會幫你找回來。”他說得真摯,宋賢聽得也動容。
慧如在側,輕聲道“盟王,過片刻這里的主人會分發山珍,來者有份,不必拒絕。”話音剛落,就見識到了這所謂的來者有份,魔門似是盛產山珍,品種齊全,豐富至極,然則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勝南憶起吟兒和自己述說過的“恐怖食人蘑菇坑”,才知那丫頭沒有夸大其詞。
“何教主,他們、是為了表示友好嗎必須得當著他們的面,把這么多全吃完”宋賢低聲問,指著碗里,“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