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魔村,恍若仙山。
天色明滅的一線間,空氣里傳遞來一段熟悉的笛聲,發自寧家,越過山丘,好像是在等她。
軒轅九燁,聽得出此刻他的勝券在握,否則,他不會輕松地吹這一曲,專屬于年少過去的記憶。他在告訴她,吳越已經輸了。
如果不是差了這么不到一個時辰,這一戰該勝得多么完美楚風流鎖眉,是啊,是她的錯,她不該低估林阡的,對林阡,應該有多狠給多狠,不必留半點余地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那忽遠忽近的笛聲里,是楊柳依依,離愁別緒,又有物是人非,斗轉星移,隱隱約約,還疊加了戰場的凄寒,和宿命的嚴酷。
疾馳,一路風塵,半道天明。
天明,那林阡就更難有容身之地。
所謂草枯鷹眼疾,這般的氣速與快感,引得薛煥百感交集,長嘯而歌,先前郁積一掃而光,眾將見他精神飽滿,蓄勢待發,知薛大人穩操勝券,箭在弦上,不禁既喜悅又舒心。
“跟隨薛大人六七個念頭,最想看見的,就是他這般的開心大笑,最怕遇見的,就是他勃然大怒時。”太簡單,每個手下對主上。
“薛大人性直,喜怒皆形于色,出言爽利直接,若沖突了別人,本無惡意,若被別人抵觸,也決不計較。不要懼怕大人脾氣不好,相處久了,知道他那里沒有恩怨。”熟悉他的人太多,所以不畏他的嚴厲,金北到處是他的手下,忠心耿耿。
許是待人接物的真誠成就了他,軍功煊赫戰績輝煌的同時,自然而然擁有了一大片擁躉,不是沖著他的楚狂刀,而是沖著他的凝聚力。
而薛煥,說實話沒有可以炫耀的身世背景,與薛無情更沒有任何交集。金北兩薛,一個是“服天下,不憑一刀一劍”薛煥,一個是“取宇內,空余半詩半茶”薛無情,武功相當,年紀吻合,的確引得諸多人猜想,想他們會不會就是父子叔侄,許多傳聞多年來也從不斷絕,但個個都沒有如楚風流想得這么深入。薛煥不禁一笑,王妃真是穿鑿附會。薛煥出身寒微,沒有那個榮幸生下來就是刀王。
出身無法選擇,所以得來這一切,完全一步一個腳印,自小從軍,半生戎馬,從兵卒到大將,閱歷不比徐轅林阡任何一個少,軍旅生涯形成了他太多的習慣態度和原則不可更變,其中就包括了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牛脾氣。
的確,當武功高深到薛煥這種沒有必要對誰顧忌的時候,根本再也不必學那些死活學不來的隱忍,只要能適應一呼百應就夠。
聞折柳,憶玉人。
“將軍,別動,你傷勢很重,已經昏睡了七天七夜。”他人生的第一個敗仗,他不記得敗給誰,只知醒來時,徹底被“她”的美貌折服。
僅一瞬,心被擒。
那遠離戰地的偏遠鄉村,那俗世一隅的山惡水劣,怎就生出那么個清秀尤物,精美得像碰一碰就碎鐵漢薛煥,終于知道自己有心弦,會被撥動。
“回將軍,我叫子若。”溫柔的回應,子若,和他的名字一樣,不辨雌雄,這般貌若天仙,偏還巧伺人意,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到底是便宜了這偏遠之地。薛煥那顆十多年只牢牢系在戰場的堅硬的心,逐漸開始一點一點地分撥給了這里
借故來此,幾次三番變成隔三岔五,明明是粗人一個,偏偏也要學詩詞歌賦,以子若的名義來蕩滌自己的污濁,子若也戀他的楚狂刀,愛在彈琴時邀他舞刀相和,間或拈韻作詩以自娛,風花雪月,相知相契,漸至不可離分。
他終于決定帶著子若離開荒僻,卻忘記有些美麗太絕對,不能融入世俗就只有徹底消失,再明眸皓齒,最后的下場還不是灰飛煙滅子若,他孤獨恬靜又風雅如夢的子若,沒有能夠繼續參與薛煥的生活,散成一縷青煙游魂,消失后,卻可怕地占據了他所有的懷念。
他刻意不去記得子若死了,他只是悔恨,不該有一念之差把子若帶出來,瞬間,薛煥又回到了世人熟悉的薛煥,單調乏味的生活,直腸子,大脾氣,好刀法,真性情,終究每年有那么幾天,會莫名地哀傷,比如某一天,是與子若邂逅的紀念,某一天,是與子若初次長擁的時間,又比如,哪一天,是子若第一次在人前勇敢挽住他手臂了,哪一天,是子若第一次握住他的楚狂刀了
什么兄弟情義直到子若死去了,他才發現他早愛上了這個男人兄弟只是個托辭,他不抱著子若根本就睡不著,他想起子若時會落淚,他想忘記子若所以他焚了子若的琴,他殺了一切毀了子若的人,殺人太多,所以后來一年不出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