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很久不動武的阡,對飲恨刀更加地駕輕就熟了。吟兒忽然一怔,不,不對啊,阡退下戰場只是迷宮這一日內的事,哪里有很久了才明白,離開阡的身邊無論多久,都覺得有很久很久,她知道,她應該是沉溺進去了。
“找到林阡之后,愿與他經歷一切沸騰、一切澎湃、一切興亡與盛衰、一切是非與黑白。”她在離開點蒼山之前,對云藍有過這樣一次狂妄的出言,當時的云藍微微一笑,問她,林阡真的會是這樣的一個人么可知道林阡他,喜歡填詞賦詩,喜歡琴棋書畫,而非烽火連天,不像你的心那般大,理想也沒有你這樣的虛空
不,不會,她的未婚丈夫林阡,應該是這樣的一個人。以天下為家,無家亦有天下。
文暄師兄真是說準了她也看透了她,天下英雄數不勝數,她不僅要做其中一個,而且要做鋒利程度直追阡的那一個。所以一心求“居阡之側”,并非求這個英雄的庇護,而求能與之旗鼓相當、并駕齊驅
吟兒從這個大野心里回過神來,不禁面上一紅怎么竟走了這么遠的神
“縱然有靨銷魂和不換氣,邪后還是束手無策了。”楊致誠道。“總覺得她口中的魔神殿下倒是很像林少俠的性情,說的話都和林少俠差不多。”范遇旁觀戰局,如是說。
吟兒心念一動,魔神,七年前如果不死,未必不與阡成知交。吟兒笑著想如果說邪后的脾氣是牛脾氣,那么魔神和阡的脾氣就一定用“犇”來形容。
風寒沙烈人難退,草枯馬瘸刀不悔劣勢下的落川刀,承載著魔門最后一絲斗志。
風急卷,馬齊喑,黃沙百戰,無處見天涯以一馭萬之飲恨刀,似歷盡了時空之代謝新陳,故而洞穿了武功的承前啟后,識透了疆場的古往今來,在它唯一的主人手里,意境氣勢被發揮得淋漓盡致,此刻,山、峰、氣、風、城、門,正熟悉地于刀內外鋪陳山,乃關山,峰,是回樂峰,氣,皆邊氣,風,朔風也,城,當為受降城,門,非雁門何屬
就是這一雙破囊而出也破繭而生的刀,這一雙浴血戰過也浴火燒過的刀,什么滋味都嘗盡,什么角色也都做過,什么境地都歷經,際遇豐富至此,才足以道破千古,敘遍八荒
即便,邪后那么多的看家本領且個個都難以琢磨,即便,誰都知道眼前人是一流高手并非不堪一擊,即便,她零星有過幾次機會使落川刀尚能夠持平只差毫厘能反敗為勝,即便,這是阡的征途上至今為止最棘手的對手之一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怠慢分毫阡與飲恨刀,壓制著她每一個看家本領的發揮,削弱完她的每一次防御,分散開她的每一段攻擊,直到、她和落川刀相互依靠的最后一刻
落川刀急落幾丈之外,邪后摔落馬下不及起身,盟軍已然再度圍上。梟雄一世,最終還不是連自己的兵器也握不住空手無刃的林美材,面色里終于流露出絕望和哀慟,衣衫凌亂步履蹣跚,走了兩步搖搖欲墜,嘴角滲出一絲血來,試想在阡的對立面負隅這么久,她怎可能不內外皆傷
盟軍戈戟云陳,正是阡控刀而回之時,吟兒一愣,隨即想起阡為何無心戀戰,不錯,他說過,絕不殺一個棄械投降的弱者,弱者,流露出絕望的人就是弱者。
“林美材。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吟兒以為,林美材應該是一心求死的,如果是這樣,就給她痛快地死去,便在此地,做流魂的統帥。
“黔西多才俊,卷土必重來。”邪后冷笑著,竟然,死到臨頭是這樣的話。
吟兒心里咯噔一聲“失去了落川刀,你林美材還想著卷土重來”
邪后大笑“只要我林美材手里有刀,哪一把不是落川刀”
吟兒面色一凜,阡聽出她并非求死而仍有逃生之意,警戒之心不能不除,飲恨刀隨即再度握緊,邪后回頭看了他一眼,收斂了笑意肅然“七八年,再與諸君比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