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了那條南北走向的大道,涉足一隅的寂靜寥落,阡早就明白,江中子,不過是葉文暻和他之間的一個交集而已。
沒有帶隨從在身邊,葉文暻獨自等候在路的盡頭,原就是個看透世事的人物什么場面都見識過,因此即便武功談不上一流,氣勢卻連壓倒薛煥都足夠。造化弄人,當日在黃天蕩被他借刀制敵的阡,何曾料到兩年后的今天,會和他為了同一個女子掛念
“對郡主,真的是愛么像對藍玉澤一樣的愛還是,只是作為一個知己,永遠陪襯在藍玉澤之下,并不是真愛,只是孤單時候的慰藉”葉文暻的語氣,是那種專屬年長者、過來人的嘲諷,他幾乎沒有給阡回答的時間,便繼續陳述見解“情愛貴在由始至終,不必我多說,你林阡尤其懂,據我所知,郡主出現在你與藍玉澤謠言遍布江淮各地之時,她的出現,對你而言并不可能有如藍玉澤那般驚艷,也不可能一見就傾心。藍玉澤的存在根深蒂固,你二人雖然性情相投,最多也只能在對方命里充當知己奈何,自幼尚武的郡主,心里不知不覺逾越了一步,日久生情愛上了你這江湖領袖”
葉文暻嘆了口氣,“原本這心跡萬萬不能開口一開口就錯,然而,在你落難之時,郡主毫不猶豫,義無反顧,心甘情愿同你舍棄了一切離宋赴金。你雖然拒絕,卻不能負她,只能承諾要保護她,把她帶去了你的江湖,隨你輾轉漂泊。也就因為這承諾,郡主無意識地給她自己爭取了一個機會。”
“郡主明知你會拒絕,卻執意要等你與藍玉澤重逢之后才徹底地死心。誰料到,你和藍玉澤偏巧就這么有緣無分,越想見面越不能見,抵達了海州,久經波折依舊沒有碰面,因緣巧合武林動蕩,你還不得不離開海州沒有等藍玉澤,你和她的誤會、也就遲遲沒有澄清。出海之行,促成了你和郡主的朝夕相對。奇也奇在,你二人一個是金枝玉葉,一個是武林領袖,竟然能夠維持平凡人的生活,加上你周圍的人漸漸開始承認郡主對你的生活不可或缺,你也就自然而然地把郡主看成了至關重要,時間一長,藍玉澤的印象越來越淺,郡主的存在日漸充實,充實得令你無法自拔。當她在身邊已成習慣,你所以,就把這種習慣,當作了愛。終于,在去年的七月,你和藍玉澤恩斷義絕,郡主,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你林阡身邊,足以放在第一位的女人。”
阡越聽越覺得不對,如果說江淮事葉文暻能夠了如指掌不足為奇,何以蒼梧山之事,江中子和葉文暻也能得知葉文暻這幾句“據我所知”,不可能是云煙自己的見解,所以不是葉文暻在復述,而更像葉文暻當時就知道,當時就在旁觀。
“這就是我所知的,你和郡主所有在一起的經歷。”葉文暻笑了笑,似乎掌握得一清二楚,“可是,真的是這樣么會不會你也被自己的感覺所騙郡主她,不過是藍玉澤的影子,填補了藍玉澤在你心里的空缺,抑或,郡主根本就是在治愈你的孤獨,你們年輕人,最不可能承受的,就是孤身一個。”
任由著葉文暻把話說完,阡只是淡淡一笑“被感覺所騙的,是葉總鏢頭自己。”
葉文暻的笑僵在嘴角。他適才笑得本就很勉強,明顯對自己的推敲還抱有了一絲希冀,他希冀,聽到這些的阡,能夠猶疑,猶疑阡對云煙的感情,究竟屬不屬于真愛。
“日久生情,朝夕相對,自然而然,不知不覺。也許真的要這樣,才能深入地理解一個人。我和玉澤,就是因為缺少理解,之后又聚少離多,所以感情再怎樣堅定,也還是謠言四起。”阡輕聲道,“的確,林阡要比葉總鏢頭年少,但很可能比葉總鏢頭固執,在離開玉澤之后,就固執地封閉了自己的感情,一心一意,等候和玉澤重逢,卻正如葉總鏢頭所言,無論怎樣都遇不到,于是就只能將玉澤的位置,一直為玉澤留著、空著,等著去了解她,去在乎她,卻想不到,先于玉澤,了解了云煙,在乎了云煙就算沒有周圍人承認,我也能夠看清楚那是愛。愛與習慣混淆不了,不是隨便的兩個人因為習慣就可以生情的,至少林阡多年來一直孤身一人闖蕩江湖,從不覺得身邊缺少情愛,事實上,更曾經排斥愛
“若真要問起,是從哪一刻不再當她知己而是至親至愛,也許,就是在刻意留心她喜歡什么、刻意去發現她想要什么的時候。有她在身邊的日子,漸漸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平淡就是幸福。無論發生什么,都要去維持去珍惜這樣的幸福愛她愛得簡單隨意,沒有爭執、沒有顧慮,不用交流可以知道她的想法,有再多的人在身邊第一刻想照顧的都是她,甚至,有時會萌生一種,要為了她負盡一切的念頭。這種念頭,縱然是玉澤,也不曾有過。”阡回憶著,最常憶,三峽行舟,漁火之夜,其實本性里有隱居向往的,又豈止吟兒一個。
葉文暻原先聽得失神,聽到這句陡然變色。會萌生一種,要為了她負盡一切的念頭這種念頭,縱然是玉澤,也不曾有過他被這一句震懾,情不自禁地打斷林阡,語帶顫抖“是真的是是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有過”
“何必去管何時何地,林阡只知此時此刻。”阡微笑,真情流露。
“郡主她自小就想要脫離皇宮的束縛,喜歡追逐屬于她的自由。真就是你林阡,給了她自由”葉文暻沒有再說話,語氣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