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河畔觀天時,這里只剩阡和吟兒兩個人。
夕陽在靜默中等待死刑。
空中的浮云被夜促黑,當落日終究拖成一線白,惟余的光亮便沿著川東山脈的輪廓伸展開去,向西、向北,無須千萬里,短刀谷領域。
他們都希望他成為那里的新主人,新君歸來,奪權復位,而他,竟為何摒棄了他最初的理想也許他們會說,是他變了,也許說他變得自私,也許說他變得怯懦,也許說他變得杞人憂天
可是,是他變了,還是理想變了吟兒明白得很,只聽過一次黨派之爭的她都體會得了那種嚴酷,何況像阡這樣,幾乎什么都已經知道了之后
“短刀谷的派系之爭,是不是很激烈”吟兒問他,“我聽你今天對幾位前輩態度冷漠,竟不容辯駁”
“嗯,所以我必須把幾位前輩最近帶來的人馬都趕回去。得趁著他們現在同意延期,對他們施壓,迫他們回短刀谷好好正視個中利害。”沉思中的阡微笑著側過頭,向她解釋,“川北之戰,不是說打就打的,草草入局,只會互損實力。”
“可是,奇怪的是,天驕好像把矛頭對向了我,難道是誤以為,你為了我不去川北”吟兒奇問,“這川北之戰,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我其實很期待打的。”
“喔,他是怪你沒有好好看管我。”阡一笑,“他為了今天楚風iu遇刺的事有些誤會,覺得我不該在大婚之前還跟別的女人見面。怪你太放縱我了。”
這個充滿善意或惡意的謊言的世界,唯獨吟兒是真摯的單純的,可是吟兒卻總是相信別人。此刻她微笑著搖頭“天驕真是狗拿耗子,你我之間的事情,關他什么事啊哦怪不得了,難怪你立刻就”吟兒想起那突如其來的一吻,面上緋紅,低下頭去,“原來你不是真心實意的,只是做給他看啊”
阡微微笑,不置可否“好像大嘴張那邊,又有了些新傳言,我也不能制止,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大嘴張說的那個金宋之分的段子我都會背了。”吟兒笑說。
“那些傳說,你聽見了也不必去管。我對楚將軍,真的只有贊賞和欽佩,即便忽略金宋,也與情愛無關。”
“我明白。勝南命中本就不止我一個重要的人。像當年一樣,肯為玉澤姑娘獨身闖入點蒼,敢為云煙姐姐不惜背離聯盟,現在愿為楚將軍而堅決忽略金宋,這些事情加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林阡,便是我愛的那個林阡。”吟兒微笑看著他。
阡不禁一怔,不得不為吟兒這句話而撼。那一刻,郁積在心中多日的緊迫感盡數釋懷,化為一聲長嘆,忽然就把吟兒攬在懷里,抱緊了不松開,很久很久。亂世,無論血雨腥風,還是爾虞我詐,只有和她一起的時候,才是自己可以完全放心,可以完全真心的時候
在這個本來心亂如麻的夜,得到吟兒這樣一句理解的話,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就算天下人都來逼迫他負吟兒,那也是天下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