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當吟兒終于可以記清很多林家軍的人名和武功,林阡對于谷內的對手也大致分出了個輕重緩急。說來也奇,吟兒能說出每一個未來麾下的名字、形容出他們的長相、甚至演出他們的武功來,如此記性,林阡望塵莫及;但林阡能把曹范蘇顧抽絲剝繭地分析出孰強孰弱、把魏紫鏑從中立勢力中一眼就剔出來列為居心叵測、甚至把曹范蘇顧麾下可能會亂的小勢力都謀算在內一一排序,如此洞察,吟兒也絕對不可能奢求。
摸清了形勢心里有了數之后,林阡和吟兒也就不再一起行動。吟兒依舊留在林家軍中許從容身邊,而林阡則混入了魏紫鏑的軍營任職。這也是鉆了義軍募兵多多益善的空子,相比官軍之外,義軍的募兵,的確少了太多的約束和限制,即便就是這位并不簡單的魏紫鏑麾下,又有誰會細細過問一個小兵卒的底細,看他武藝過人,幾乎立即就讓他混了進去。
林阡當夜偷偷跑出來見吟兒和許從容的時候,不無顧慮地說,如此一來短刀谷混入的奸細必然不少,其中一定不乏金人。吟兒笑著說,庸人自擾,偌大一個南宋,窩藏的金人奸細也很多啊。阡一想也是,不過這種制度還是要改。阡說的時候儼然一副統治者的氣勢,許從容看見的時候不無放心和折服。
回想起來也煞是好笑,曹范蘇顧的奸細瘋狂攪亂川東的整個六月,有誰想到他們拼力阻攔歸程的人正巧就在他們的地盤,也一樣是在當奸細不過,此奸細非彼奸細,當那些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時候,他卻是為了在川北之戰之前,消解所有可能會因戰爭延伸的戰爭,因禍患滋長的禍患
之所以要選擇魏紫鏑處參軍,一是看出此人并非池中物,阡必須盡快熟知他軍中形勢,伺機進一步刺探他軍情,監視他;二是借助中立勢力,能夠更方便地接近曹范蘇顧和其余的中立勢力,三
川北之戰若開始,魏紫鏑定然是最不安的因素之一。一旦蘇降雪與他林阡敵對,以魏紫鏑的實力雄厚,必當第一個掀起川北之“戰”后的川北之“亂”所以,魏紫鏑此人,一定要想辦法將他的戰火壓制在最早。那么阡就必須把目標鎖定在他。
但是辦法它不是說來就來的,當時阡并不能想到如何壓制魏紫鏑的戰火,所以就只能跟他耗上了。
吟兒知道他要長時間地呆在魏紫鏑帳下難免覺得冷清又想念他,可是為了不破壞他的籌劃就只能暫忍相思,每天唯有在夜深人靜才能在偏僻一隅與他相見,時間還不能過長。好在過了幾天吟兒心血來潮說要幫許從容去化解一樁近十年的私人恩怨,日理萬機得很也沒有多想念他。那個冷血的吟兒,有好幾天都沒去約定的地點見他,他甚是不放心,還是見縫插針去見了一次許從容,才了解到吟兒要消除的矛盾來自于蕭溪睿和謝云逸。
蕭謝兩家世代交好,蕭溪睿只有一個寶貝兒子蕭瑾,從小備受疼愛,自身倒也爭氣,二十出頭就一身武藝還儀表堂堂,正要迎娶謝家女兒謝云珊,然而就在婚禮前夕謝云珊忽然無緣無故退婚,蕭瑾自然納悶,去找謝云珊理論了數次,奈何次次都以爭執告終,旁人遠遠見到一對戀人吵架,哪里會想到去管他們吵些什么。孰料就在某夜,被人發現謝云珊身中多刀棄尸荒野,不僅死狀慘不忍睹,竟還赤身裸體明顯曾遭玷污。
可想而知眾人第一個想到要問的人是蕭瑾,是問,不是問罪。然而據稱蕭瑾那日滿身鮮血一臉驚慌地回到蕭家,什么話都沒說就把自己困在屋內,著實可疑。謝云逸只有這么一個妹妹,死這么慘當然要討個公道,看蕭瑾如此可疑即刻要來拿人,遭遇蕭家的劍拔弩張。蕭溪睿雖然理虧,卻說什么都不肯把已經近乎瘋癲的兒子交給別人當犯人。
蕭謝二人的案子,自然去了石中庸的手里,涉及林家軍中兩大家族石中庸不敢怠慢,卻因沒有真憑實據根本無法權衡,事發不久曾經傳出此事與塑影門陳安有莫大關系,但未及調查,那些聲音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也就在此時,傳出蕭瑾的通敵疑案,證據確鑿在短刀谷激起公憤,誰不想將殺死謝云珊的兇手凌遲加之蕭瑾到死都頹廢萎靡雙眼無光不曾為他自己辯護過一句。石中庸手里,就無端端出現了一個這么多年來的第一個不公允
由于蕭溪睿堅決相信兒子無辜,而謝云逸則心痛妹妹早逝,兩個曾經的親家陡然間就成了仇家,隔閡一生就生了若干年。地域再近,心也遠離。
事發后這么多年,原本事情也該告一段落了,孰料就在近幾年,塑影門的前任門主陳羽豐失蹤,繼位的陳靜明顯能力有所不及,使得陳安與兇案有關的傳言又開始夾縫生存。無空穴,不來風,石中庸情知當年可能判錯了案,卻也苦于無力倒轉時光。
就在今年五月,隨著陳靜按捺不住性子率眾去了川東見林阡,塑影門不再在短刀谷只手遮天,傳言開始有浮出水面的趨向,吟兒在林家軍中日夜走訪打探消息,無意間收獲了這么一條。當得知謝云珊可能是被陳安先奸后殺之后,吟兒拍案而起義憤填膺,說什么都要為那個謝姑娘找到真兇,同時為蕭瑾討回個公道。但當時陳安不在谷內,吟兒聽了許從容的勸告,決定還是先幫他一起化解蕭謝兩家的矛盾才是。
“真的要盟主她親自干涉嗎”許從容問他。
“便讓她干涉吧。”阡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