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是,眼前這個瘋女人,在說玉紫煙是瘋子。到底誰是瘋子,也許淪陷在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里,誰都是瘋子
“琪哥受不了她,讓她走,滾回短刀谷去她為什么不能不聲不響地滾回去,偏要牽扯出那樣大的事,偏要一身是血地回來,呼天搶地說林阡被金人搶過去了偏要讓琪哥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田若冶泣不成聲,“到底是她玉紫煙的過失,還是你林阡注定是個禍根你們兩個,一起釀成了西和縣全軍覆沒的慘劇,世人都以為成縣、徽縣的死傷最慘重其實根本不是啊是那個最先遭到打壓的西和,幾乎沒有一個活著回來沒有一個后人知道,所以也算不出到底死了多少人在父親和琪哥他們離去之后,是我一直守到了最后一刻我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在我面前倒下去,我親眼看著尸堆成山血流成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來的,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吃泥吃土甚至吃我同伴的肉才活下來的”
眾人聽得沉默不語,憤恨中略帶些敬畏,那年田若冶二十二歲
“父親和琪哥都走了,他們不會回來救我們了可是,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的吧十天之后,終于有人發現我還活著,可是可是卻是一群禽獸不如的金人”田若冶說到這里,卻是異常的平靜、冷血、自若“一個月,我受盡g辱我的貞潔給了誰,我被多少男人碰過,我還可不可以配上琪哥這些還可以想嗎,我連能不能活著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一個月之后會不會還有一個月,月月年年,從一個將軍,淪為一個戰俘,甚至一個軍妓”
“也便是在金人的軍營里,我才聽說了他們眼中的隴南之役,我才知道父親早就戰死沙場了,是哥哥害的我才發現,連金人也在說,這場仗之所以宋人敗得如此慘烈,究其根本就是琪哥他身負重傷”田若冶情緒再度波動,“我才知道,原來我們的短刀谷,死了那么多支勁旅,不止西和縣,從成縣徽縣到康縣,到處都是”
“我怕哥哥他還在琪哥身邊,我怕琪哥不知道哥哥已經變節,我怕琪哥危險,我一定要回到川北,我要擺脫這種命運”田若冶眼中充斥希望,“我一次次地逃一次次被抓回去,但逃出來的機會總是比抓回去多一次我田若冶,不是被金人放回來的,是自己一步步走回來的我要告訴琪哥,支持我回來的動力,便是他的安危”
“你回來了,卻發現一切事與愿違”柳五津見她忽然停頓,輕聲接了下去。
田若冶的眼神陡然如死了一樣,黯淡無光“那天下著大雪,我遠遠在屋子外面,看見琪哥傷勢好了,看見琪哥在笑,他已經從隴南之役的陰影里走出來了,我真的,真的很開心可是,我看見了那個女人也在笑,抱著林阡和林陌在琪哥面前笑。他們一家四口,那么溫馨,那么和睦,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混蛋義軍死了那么多的兵將,那么多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那么多家庭家破人亡,為什么罪魁禍首卻能逍遙法外還其樂融融,她這樣的女人,憑什么要這么幸福她不值得這樣幸福”
“果然,果然”柳五津雙肩抽搐,語氣顫抖,“那陣子,我在短刀谷看見金人出沒,就是與你在接觸,是不是”
“是啊,差一點,那金人就被你抓住了,我的好戲,也就沒辦法開場了。”田若冶微笑著,“柳五津,是天注定的。”
“我早知道會有關系,卻不知始作俑者是你若非若非我辦事不力,也許,就不會發生后來的事,也許,勝南你就不會丟失”柳五津回轉頭來,憂傷而自責地看向林阡,林阡陡然一驚“什么”
“琪哥和那個女人的感情那么脆弱,就算和好了又能堅持多久終于被我等到了一個好機會,那個女人一氣之下抱著兩個兒子說走就走,哼,正中我下懷。”田若冶決絕冷笑,“原本我是想徹徹底底殺了那女人可轉念一想,就這么死了便宜她了,還不如就此殺了她兩個兒子讓她也嘗一嘗失去親人的痛楚,生不如死得好”
“雖然紫煙一走了之,楚江卻追趕而去,你找了借口一直隨行金人雖然得到你行蹤,卻苦于楚江在場無法下手。你一次次地暗用心機迫使楚江和紫煙無法冰釋,直到泉州金人終于找到機會”柳五津攥緊拳。
“我不需要暗用心機。感情融洽的夫妻感情自然融洽,感情不和的從生到死都不會和,什么事情都可以為爭執找到借口。終于,金人下手了,成功了”田若冶笑了笑,“死了一個林阡,可算是對玉紫煙不小的打擊,如我所愿她整個人全都廢了,她再也不像以往那樣動輒胡鬧了,她就安安靜靜地帶著愧疚離開琪哥,安安靜靜地改嫁重生吧”
“若冶,紫煙遇襲,林阡失蹤,竟然你是元兇”田守忠難以置信,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