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衣,吉人自有天相。”夜晚,他的影子倒映在身側,高大筆直,屹立威嚴。
輕衣知道,林阡之所以來,并非不計前嫌,而是出于一個主上對下屬的關心,僅此而已。沒有人是圣人,如果硬要林阡選擇一個他最厭惡的人,只怕首選就是她的父親,洛知焉。林阡越厭憎強人所難,父親卻越是咄咄逼人,不觸怒林阡不可能。
就連這句安慰,也只是給輕衣的,不是給病榻上的父親的。輕衣忽然掩面痛哭,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如此失態。
“怎么了”他一驚,上前來扶住她,同時看著昏睡良久的洛知焉,人事不省,氣若游絲。
“盟王,你是恨我父親的,是嗎恨他政治婚姻,只懂女兒外交;恨他理屈詞窮,偏還無理取鬧;恨他不能溝通,任性胡作妄為”輕衣嘆息。
“那是他的性格,沒什么可恨。”林阡嘆了口氣,“若真要恨,便恨他害人害己,一次便罷了,次次都如此”前年冬天的萬尺牢大火,是他關押了秦敏而起,連累了景家的那許多無辜,也燒了他洛家不少地段;去年冬天的廣安之戰,又是他用蘭山為餌,才害了蘭山,也令他自己昏迷不醒
“他為何次次都要害人害己其實,他何嘗會想到會害到別人只是因為,太恨金人了,每次只要一有對付金人的機會,他都必定當仁不讓不是刻意要犧牲別人,只是沒想到會有很嚴重的后果”輕衣嘆了口氣,淚水已經盈眶。
“原是有血海深仇么”林阡一怔。洛知焉的家底他不甚清楚,并非因為他剛剛入谷的原因,更由于洛知焉成名太晚洛知焉這方勢力,可謂是近年來異軍突起的,約莫是在大女兒嫁給百里笙前后。
“為什么要政治婚姻,因為他知道他必須要找比自己強的實力來保全一整個家族,并不是你說的那樣為了一己之私就算計我們姐妹的幸福事實上,他是最希望我們姐妹平安的人啊,幸福的前提,不正是平安嗎,哪怕兩個人沒有感情也可以逐漸培養,他只希望他的女兒們不要重蹈艱辛”洛輕衣動情地說。
“然則,他對你們姐妹,依仗多于付出。”林阡冷冷地。
“是啊,他凡事都要依仗著他的女兒們,當年,他何嘗不是有過許多許多的兒子”洛輕衣敘說的同時,眼淚亦奪眶而出。
林阡一震“許多的兒子”
“父親有七個兒子,個個都是戰死沙場”洛輕衣說時,林阡注意到洛知焉的手指在搐動,“七個哥哥,全都是戰斗在抗金的最前線,金人圍城之時,對父親說,如若開城投降,定將七個哥哥都毫發不損地送回來可是父親為了一城的百姓,閉境絕關七個哥哥,個個都是馬革裹尸還,父親最疼愛的七哥,更被燒得慘不忍睹,尸體運回來的時候,差點就辯不出來容貌父親為他們驕傲,父親卻從未對任何人說過,自己有七個戰死沙場的英雄兒子。不是不希望沾著他們的美名,只是不愿意他們再受到叨擾父親他,所有的血脈都斷在了金人手里,怎可能不恨金人”
“輕衣,對不起。”他嘆了一聲。一門七杰,盡數捐軀,洛知焉其實是個英雄啊。
“對不起的話,不該對我講。”洛輕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