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寨子里一如既往。安靜中透著些燥熱。
沈絮如終于來到越野身旁,提出那個懸了一路的疑問“把風兒安置在清水驛,其實就是為了今時今日”
“什么”越野揉著太陽穴邊緩解頭痛邊回頭看,蘇慕然的傷勢剛穩定,他剛從焦頭爛額中走出來,還沒仔細認真聽沈絮如的問。
那不是疑問,是質問“今天你與盟主比武,明明憑你的武功,要拿下她輕而易舉,你卻忽然體力不支那不是頭暈目眩,也不是手下留情。是你知道風兒在觀戰,所以要試探他立場怎么站風兒遲遲不肯出手,你便演出一場苦肉計,令風兒不得不歸于你”沈絮如半揣測半肯定,“偏巧那時,有無辜因救火受傷、蘇慕然譴責盟主手段毒辣,他們,都可算幫了你的忙”
他蹙緊了眉,越聽越表情痛苦,聽到最后終于面色劇變,大喝一聲打斷她“別再說了”掄起掌來就要打她,然則始終將手停在了半空,努力抑制的同時他胸口不停起伏,情緒波動得他面紅耳赤、青筋凸起。
“你你竟也”他眼神中亦完全忿恨與失望之意,她看得懂,這是他在反質問,這么多年了你沈絮如從來沒有忤逆過我,為何今日卻要這樣的不理解我、頂撞我,肆意猜忌我、詆毀我
“我可以忍自己的婚姻不幸,卻不能見別人的真心受害。”沈絮如讀懂了這個眼神,輕聲回應。她知道吟兒和越風彼此存在太多誤會。
“好,好”越野聽出音來,冷笑,“那你便告訴他們去”喝畢摔門而去。去了哪里,不言而喻。連懂事的她都沒法拴住他,更何況現在頂撞了他的她
這是他的家他不肯留下,這是她的家她怎能離開,遂坐在窗邊,抱起他剛脫下的外衣,貼著臉頰暗自垂淚。
亂世如無去處去,便向當年來處尋。
滿心全是當年新婚燕爾的回憶,從十八歲開始嫁給他,迄今剛好又十八年。跟著他的開始是他最艱難的日子,越雄刀夫婦不幸亡故,隴陜義軍整體都需要越野肩負,那時不是蜷縮在定西這么個小角落,那時他們的愛情和事業在三秦與河朔。愛情和事業,卻都一樣是泡沫
患難與共、相濡以沫的妻子,憑何就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因為政治婚姻這個原罪么誠然,她嫁給他是父親的私心,沈清一直想要在隴陜有勢力,一如當年參加淮南爭霸的用意,所以在越野山寨最動蕩的日子里,沈清非但沒有反悔和越雄刀的指腹為婚,還千里迢迢讓一干家將把女兒送到了關外戰地那越野你問過沈絮如嗎,她到底是誰的工具是沈清的還是你越野的她愛誰更多,是誰的附庸
終于隴陜平定,終于俯瞰關中,終于與短刀谷掎角之勢,終于她從個妙齡女子陪他一起變老,他從地位奠定的那一刻起就明說不希望她再插手寨中事,她是沈清的長女她當然能意識到他這么做是存心疏遠她,她卻根本不明白這種疏遠到底是為什么。也許,越野他不希望沈家的這部分勢力作為外戚來侵噬他的基業可既然他口口聲聲說女人不應該參與政治和軍務,他早幾年為什么允許她參與、允許她出生入死難道從一開始,就是要通過沈絮如來利用沈清地位穩了,就過河拆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