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絕將軍,多虧了你”吟兒長吁一口氣,不管怎樣,性命之憂儼然過去,吟兒不禁暗佩陳鑄的急智。
“盟主”卻就在回去的路上,紅櫻湊近她耳邊,示意她往另個方向看。
吟兒一愣,循聲看去,押送他們回來的奴仆們,其中有一個也若有若無看了她一眼,經了些喬裝打扮,可眼神里帶著的似笑非笑,告訴吟兒這個侍女很熟悉,不是別人,正是蘇慕然。原來,她竟趁著適才混亂,潛入了這里吟兒心一顫,蘇慕然當然不是沒有目的地來的,她是來救她們的啊
最近這段時間,軒轅九燁、琵琶琴瑟、錢弋淺,包括陳鑄在內,榆中附近所有的金軍將領,吟兒這里全都沒什么音訊,顯然他們都是在外面打仗。林阡、肖憶、越風、海逐浪,還有榆中想要為游仗劍報仇的將士們,足夠這些金軍煎熬的了。連錢弋淺都管不住蘇慕然,可想而知前線的仗有多頻繁多激烈。而蘇慕然這樣的女人,沒有必勝把握也不可能隨意出逃。
必勝把握,又是誰會給蘇慕然當然是外面的人了正是外面那幫正在糾纏著陳鑄的“宋匪”啊吟兒心里火熱熱的,一下子把事情全想通了。是啊,林阡也不會太為難陳鑄,他只要陳鑄保證自己的性命就好,至于該打的仗還是該賣力地打,那就是陳鑄口中說的公平競爭。其實退一步講,即使自己不是完顏暮煙,陳鑄也一定會保住自己。因為陳鑄雖不是君子,心里也有想要名正言順打敗的對手,這個對手,就是林阡。
可惜這是我在金營里的最后一晚了吟兒心想,陳鑄今晚出城去跟宋軍交鋒,一則是受斗志驅使,二則一定是擺了個空城給前來營救吟兒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放了她,那邊打林阡的時候他陳鑄也問心無愧,哪想到被二王爺一攪局,反而耽擱了。沒關系,蘇慕然現在這模樣,顯然已經恢復了自由身,那她就必然帶著幫手們一起,雖現在遇到阻滯,也定有辦法解決,不出意外,蘇慕然以及其余的混進來的宋軍,將在天明之前就把她們仨偷運出去。
其實,唯一的難度,就是這個尾隨跟來的完顏君隨吟兒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興奮勁,可是,一瞬之后,這興奮的熱火上陡然就覆了一層冰現在她是人犯她要逃出去所以計算他無可厚非,但將來呢
林阡以隴右為謀定的必是大金天下,每個方位,每個角落,都密布著完顏家族的兵馬,掌權者全是她的至親之人,不得不打敗、擊垮、推翻、取代,目前已經明確的敵人和親人臨洮府的完顏君隨是她的二哥,鳳翔府的完顏君附是她的大哥,都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如果這些都可以狠心放在林阡下面,那完顏永璉那個給予她生命的男人,會否也曾為了母親的傷痛而心疼,會否也曾為了母親的早逝而憔損,會否也曾想用暮煙來向世人宣告他不屑金宋之分然則這個名叫暮煙的孩子,怎竟大逆不道地非但不報殺母之仇,還嫁給了仇敵的兒子,甚至從十三歲起就義無反顧地投身了抗金
要道德、要忠孝,就必須放棄愛情,拋棄林念昔,重返完顏暮煙可吟兒辦不到,吟兒想,你們有你們的信仰,我也有我的崇拜,我骨子里既流著柳月的血,就有著和她一樣的狂妄與叛逆,柳月覺得完顏永璉是獨一無二,愿為了他拋棄家國、背離使命、甚至死,我鳳簫吟,也覺得自己選擇林阡沒有錯,甘心為了他守護家國、堅持使命、活下去。這一點,絕不更變
但血濃于水,她該如何去謀算、去打擊、甚至去手刃親人或許,林阡給她安排了一條最好的路,像當年完顏永璉給柳月安排的一樣,不再上戰場,不再參與斗爭,安安靜靜地在后方,做個賢妻良母相夫教子。可是,真的可以這樣嗎,柳月只是細作,吟兒卻是盟主,是柳月的心性,卻是云藍的能才。抗金,對柳月不是那么重要才令柳月拋棄,但抗金卻是吟兒終其一生的抱負。是抗金,才讓她和林阡成為生死之交,這份情,比夫妻本身更重要。而抗金,還是她麾下聯盟的軍魂,萬不可棄
吟兒鼻子一酸,實在不知該怎么辦好。當身世與理想的抵觸,終于從勝南轉移到她的身上,她才知道當年的勝南為何總不愿意向人敞開心扉。雙肩挑擔,如何行路
“盟主,那個二王爺,一直在外面徘徊不走”紅櫻說,吟兒緩過神來,原已經回到了室內。
“不管他,我們睡我們的。”吟兒一笑,坐在床上,躺下來,靜靜說,“總會好的。”
總會好的。側過身去,吟兒合上眼睡確實很難抉擇,可事情還沒發生呢,何必庸人自擾啊。
就因為有這個念頭墊底,吟兒雖然經常身處惡劣環境,卻從沒有過為了什么而睡不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