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通道,蜿蜒風雨又一程。
終見一樸雅小屋,中置有琴棋書畫,較之楹聯群中農舍,生活氣息不減,韻味樂趣更足,顯而易見,當年完顏永璉和柳月居住頻率最高的地方,便是這里。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一路上,吟兒都在回味著這十六字,不為別的因這地宮里其余一切全代表了二十三年前的爹娘,有且只有這一句,表述著今時今日父親的心境。這十六字告訴吟兒,完顏永璉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重返此地,來祭奠她早逝的母親、他死去的愛情
其實單從字面上看也清清楚楚了,那一幕場景林阡隱約可以想象那年十月,完顏永璉回朝務政離開隴陜,走出這四季如春的地下園林之時,初為人母的柳月正抱著剛剛出生幾天的小吟兒柳下送別。最后一眼,真是幸福而溫馨。柳月一定面帶微笑對夫君說等他回來,完顏雖然沒有口頭允諾但必然決心速去速返,吟兒呢,被母親捉住小手對父親揮了兩下,就忙不迭地瞪著好奇的眼睛看四周。
誰想過那是永訣誰想過那是陰陽兩隔誰想過二十三年之后苦寒的冬,依舊戰火頻仍的隴陜,一家三口,會這般團圓。
不,是一家四口。他林阡,早已是吟兒的夫,是完顏永璉和柳月的女婿。盡管這一切,暫時還難以公開,日后也必然坎坷。
“快來看,爹幫娘畫的像”凌云筆寫意繞指,丹青繪俠骨柔腸。吟兒驚奇地看著這一幅柳月的肖像,關于母親的印象始有復蘇。
傻吟兒,幸好她不能像阡這樣想到那些傷人的場景,否則這一刻必然淚灑當場哪可能有心思去賞畫,敘說時她轉過頭來樂呵呵地對著林阡。
看著她沒心沒肺的笑容,林阡既愁郁又欣慰。近前一步,去看那畫中柳月,宛若在生,美貌動人。比當年他在藍府地道內看見的那張自畫像,技藝高超不少。
寢室里除了這一幅簡單的肖像外,一目了然的,還有落了一層灰的琴、已經開始泛黃的書,一張吟兒說了必然會有的床榻,上面鋪散著一局尚未完結的棋,一切,彷如終結在那時那刻,再也不曾動過。
但,梳妝臺上,有樣東西是新的,畫眉墨。林阡在陳舊的首飾和眉筆中端起它時,吟兒咦了一聲也發現了“是新的。”
林阡點頭,吟兒猜測“爹他答應了娘,要給她帶些畫眉墨回來,所以既然回來了,就不能食言。”一邊說一邊微笑看阡。
只是這剛好觸碰林阡心傷,稍一分神,已然站立不穩,竟生生倒了下來。
吟兒始料未及,手忙腳亂來扶,眼前一黑,也跌在林阡身上起不了了。
“難夫難妻。”林阡氣力大損,幸好敵人們一時半刻不敢下水、下水了之后也未必找得到這處通道。此情此境,他卻已元氣大傷,吃力提手,觸到吟兒脈搏,確定她暫時無礙,才放心玩笑。
“管它多少難,在一起就好。”吟兒氣喘吁吁,卻笑著粘在林阡背上。
林阡心頭一震,抬頭恰好看見柳月畫像,起身起到一半遂停住,默然于心內起誓柳前輩,您的女兒,請讓我照顧一生。
“盯著我娘看,哼。”吟兒撅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