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我不中用,才不會”吟兒帶些自責。
海逐浪心中難過林兄弟,盟主,逐浪只求你二人能一生平安。
正是逐浪面容中的一份糾結,使林阡這次無法順著吟兒的意思放過蘇慕然。如果逐浪是獨孤清絕那種人,林阡可以像放蜮兒一樣放了蘇慕然,因獨孤能駕馭蜮兒、帶著她歸隱山林、洗清她身上的罪孽。林阡卻了解海逐浪,他駕馭不了蘇慕然、甚至不忍觸犯她絲毫。各人性情,強求不來。
何況蘇慕然那種女子,愿意放下一切男耕女織去么,她與海逐浪,立場原則盡皆抵觸,她此生最大的任務是為父兄報仇、殺林阡鳳簫吟,海逐浪心里,卻要看見林阡和鳳簫吟一生平安,哪怕這份兩個人的平安害盡天下人,甚至是他海逐浪自己
營帳外人聲鼎沸,殺氣澎湃,群情憤慨。石弘等幾十人的尸體都停在外面等待兇手的血去祭奠。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蘇慕然都已經不得不殺。
“逐浪,去和蘇姑娘說幾句話。”林阡按在海逐浪肩上,輕輕拍了拍,不無悲憫。
吟兒聽到這句,心知一切注定無法挽回,忍不住哭出聲來。
識大體如海逐浪,心里早清楚蘇慕然罪無可恕,林阡讓他放下一切趕來并允許他與蘇慕然話別,已經是私底下對他的照顧。點頭起身,轉頭離開。
四面山巒盡染橘黃,春風吹面清寒夾霜,軍營八方兵來將往。又是一天夕陽西下。七年了,他早習慣了這樣的軍旅生涯。此生路過的所有風景,都如他剛到短刀谷一樣,山山水水,不戰如死,戰時沸熱,戰后蕭索。怎不蕭索,世間最壯觀的場面都是尸骨。
荒蕪寂寥的命運里,偏點綴進那一抹亮色,淡紅衣角、飄動低擺,輕紗曼曼、惹人癡醉。川蜀時節,也曾細細畫眉,依依挽手,隴陜地帶,卻是不再靠近、形同陌路此時此刻,一切早都變了,變不去的是一絲魅惑迷離的笑,仍然綻放在她嘴角,告訴海逐浪,聰慧如她,早知道林阡會讓他來。
會讓他來見她最后一面,因為他們、情絲糾纏,七年之前便已開始,塵封再久都還熾烈
仲家蠻的仙歌節,七個人去參加三對情侶,他擠進人群去引吭高歌,莫非笑他情欲泛濫,吟兒也好拿他打趣他們誰都不知道他在唱什么,心里面在想什么人。誰知道,他唱的是她教他的川陜民歌,想的獨獨一個就是她
諸葛其誰的姻緣讖,很準么至少對他他永遠都記得,諸葛仙翁劈頭就罵“孽障”,你海逐浪的姻緣是被人硬生生拉過去的,那個女人強行霸占了你的心,卻對你沒有一點意應言了,應言了,那時蘇慕然確實已經被蘇降雪獻給了越野他聞言垂頭喪氣,尚不及再細問,話題已經被蘭山扯到了流年和船王的姻緣上。也罷,他不問了,姻緣該留給幸福的人去。于是,再無人關注他海逐浪的心理,他們誰都不知道他其實有故事,有過去
怪他粗心,任誰都不能觸碰的姻緣刀,向來大方卻只有這一樣東西絕不送人的姻緣刀,丟了,丟在黔西魔門的戰場上;怪他遲鈍,沒聽出蘇慕然說“我就是喜歡海將軍這種豁達的”是暗示,否則,當初怎么也該立即向蘇降雪提親、生米煮成熟飯了不給越野機會,那樣一來,他就是蘇降雪麾下實打實的第一猛將,也許川北之戰就死在了林阡手上,也許不如現在幸運,卻能讓蘇慕然比現在幸福;怪他從來都是大大咧咧的,不讓別的任何人知道,當年“短刀谷有內事”罪魁禍首就是他,他海逐浪,是盟軍中第一個面臨官軍義軍抉擇的將領,他站在那個命運分岔路的時候,同樣把她蘇慕然、推到了要親族還是要情愛的天平上。
“海將軍。”嫣然笑,靨嬌美,柳葉眉,翦水瞳。濃郁風情,無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