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天驕這種矛盾,風月也有。”楚風月的心微微一顫,似心有靈犀一點就通,“還記得在仰天山上我與天驕初次相遇,刻意強調的話嗎。”
天驕一愣,不知哪句。
“我一個金人,在金國游覽名山。”楚風月苦笑,“可是,我真的是一個金人嗎,為什么記憶里總是抹不去江南的情景,為什么在中都我一切都不能融入,為什么,得到的一切都那么虛空,沒得到的時候確實追逐,可即便得到了都好像假的”
徐轅靜靜聆聽著這種同病相憐的矛盾,點頭,楚風月跟楚風流、楚風雪都不一樣,楚風流為了報答王爺的恩情數典忘祖,楚風雪又是一出生就在完顏家享盡榮華,唯有這個楚風月,成長經歷中,金宋摻雜,立場難明。她哪里想到過要走上這條路,但既被安排在這條軌跡上了難道不走
“唉,所以我理解天驕的心情。然則既然天驕的潛意識里,很在意一個人的出身那么,天驕又如何能不介意我的過去”楚風月垂眸,突然神傷,“可見你昨夜的話,都是敷衍。”
“不,風月,絕非敷衍。你本不是金人血統,且殺人也是戰場難免。只要你肯洗心革面,盟軍一定會漸漸將你當做自己人。況且這些年來,歸順盟軍的敵人不少,北人女真人西夏人都有,我們的觀點,也都在潛移默化地改變。”徐轅說,“從主公決定跨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們都要改變觀念了。”
“但有些思想,是根深蒂固,很難拔除的。接受我入軍營是一回事,接受我入生活只怕是另一回事了。”楚風月哀愁,苦笑一聲。
“風月。”他停下腳步,略帶無奈,“待山東之戰結束,我會專心考慮我們的事,到那時,一定會給你答復。”他說得當然很認真,這件事本身焦頭爛額,而他原先就日理萬機,必須等山東之戰結束了靜下心來想。
待山東之戰結束。她忽然想起,有人說起過一樣的話。“待山東之戰結束,姐姐就幫風月拿下撈月教教主的位置,如何”當年,撈月教教主不是柳峻,也不是向一,地位空懸在河南,楚風流若開口要,是輕而易舉之事。
楚風月初出道時,就一心瞄準了這個位置,只有這么高的才能追上她的姐姐。盡管她在最初顯然要求助楚風流,盡管她得到這個撈月教也其實沒什么用,但是心里那么空虛骨子又那么好強,她當然會不甘寂寥而尋找目標、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那時她卻幼稚也任性得很,最終因教主之位旁落而與向一、柳峻都結下梁子,為此在蒼梧山一時性急還殺了柳峻的女兒,從而引起柳峻和楚風流乃至南北前十長達數月的內訌。當楚風流發動名捕門抓她其實只是怕她落在柳峻手上時,她還拒捕砍傷了楚風流,對楚風流質問說,當年你答應過我的事為何做不到。
為何做不到等風月更成熟些了、終于在十二元神有一席之位了、柳峻也不敢找她報仇的時候,風月才了解當年的山東之戰,根本沒有結束。
如果這次的山東之戰也結束不了,徐轅你何時才能專心考慮。
真不想等那么久。楚風月心里說。
天色晴明,眼看離村子越來越近,楚風月忽然扯了扯徐轅的袖子,駐足于村外的小溪邊。
“怎么”徐轅止步。
楚風月微笑,把徐轅帶到溪邊照鏡,徐轅這才看見,倒影里的天驕臉上沾著泥土,顯是昨天冒雨啊救人啊生火啊狼狽在所難免。
“雖然天驕對我說,自己并不是天之驕子。但是,那樣的天驕只能我一個人看見。”楚風月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