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遇一路奔逃,見到金營就鉆,輾轉天昏地暗,恍惚不知東西。
此地金兵,不知誰人管轄,入夜之后,燈火通明卻花天酒地,哪里像個軍營。當范遇一騎沖過寨口從馬背上栽下再滾進軍帳里來,那群兵將見到了他斷臂流了一地的血,紛紛都是一個表情大驚失色。
“救我救我林阡來了”前幾句還只是讓他們大驚失色,最后四字致命一擊,震天動地齊聲慘呼“什么”
話音剛落,又是一人一騎來犯,跟范遇的倉猝慌亂不一樣,來者是淡定自若,同時也面無表情。
乍見此人也是懷刃浴血,雜碎們應是雙倍驚悚,但是根本就來不及逃因為被提示過他是林阡,所以個個都嚇得兩腿發軟,沒力氣逃,哪個敢逃
“將軍”范遇倒在案邊席上,如一頭幼獸,瑟瑟發抖,卻閉上雙眼,情知生還無望,終于死心面對。
林阡攜刀坐在他身側,看到這軍帳里的酒,聞這氣息便知道了,淺笑“是魯酒。”
“這種,就是是三碗不過岡。”有金軍乖乖地、小聲地提示說。
“范遇,喝三碗給他們看看。”林阡語氣不帶感情,眉眼略含笑意。
一陣風忽然吹過,熟悉的畫面,范遇忽然憶起,初被他征服的那一刻,他以同樣的姿態,對自己說“范遇,也想嘗試這壺酒么”
那天魔門大戰,林阡杯酒釋亂,卻只是和唐進、趙顯、還有自己喝,他跟誰對飲,是給誰機會,沒有唐迥,因為唐迥那敗類不配。
但如今,范遇嘴唇翕動,手足抽搐,不敢起身啊,范遇現在,也不配了,比唐迥還要不配
“起來。”林阡淡淡喝令,同時已倒出兩碗,“割席之前,你我還是兄弟。”
范遇顫顫坐起,臉上淚跡未干,幾里路追逃下來,范遇失血過多,已是臉色慘白。
“首陽山,對金人透露妙真行蹤的,是你。”林阡道。
“是”范遇支撐危坐,“水軒自榆中之戰殺了鄧一飛以后,就為軒轅九燁來分化我,首陽山的事,我只是不小心,對他說漏了嘴。好在,沒有傷害無辜”
“延安府覆沒,實是水軒和你共同促成。他撬開了聽弦的口,你推導出了我的整盤布局。你卻將罪責全推給了水軒。”林阡舉碗,一飲而盡。
“因為我猜出,將軍會把首陽山和延安府聯系在一起,所以很早就在計劃,讓水軒一個人頂兩份罪名。但水軒是我同黨,還是能不犧牲就不犧牲。”范遇艱難喝第一碗,哀嘆,“然而,誣陷辜聽弦是奸細,只是眾口鑠金,根本沒有憑證卻有個沈依然,這么巧出現在兩個事件里”
“我心里剛覺得依然不對勁,你就推動輿論說依然不對勁。范遇,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甚至懷疑,犯事的是另一個我,是我自己。”林阡笑,再一碗。
范遇艱難喝第二碗“實則,我心里也清楚,污蔑沈依然是奸細,或許別的主公會信,但在將軍這里,一定是穿鑿附會。所以,我讓水軒咬定沈依然,明著是在幫他,其實,已經讓他引導著將軍,繼續把首陽山和延安府聯系更緊,從而,一旦抓住水軒,就不會懷疑還有第二個內鬼。”
“你也猜到了我的思路,是寧可大嘴張、水軒,也不是自己最鐵的兄弟。”林阡長嘆一聲,笑容終于斂了,眼中分明微紅,喝完第三碗,終將那碗擲開。
“但守忠大哥,真的是我害死的,延安府的兄弟們,也是我我我只是不想思雨有事。”范遇絕望哽咽,語聲沙啞。
“思雨”林阡微微色變,這才知他最原始的動機,竟在這里。
“一步錯,步步錯,我我罄竹難書,我沒有臉延安府之后,望駕山的懷曠樓,我是被逼的”范遇見他三碗已盡,帶著哭音,遲遲不肯喝第三碗。
然而卻見林阡飲恨出鞘,一道強烈寒光揮灑,范遇目瞪口呆,就見他一刀扎在他自己身上。
“將軍”范遇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