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戲最初卻差點暴露。
盡管張睿并沒有分攤到多長時間、多少句話廢就廢在他第一刻的表情上
張睿的臉上,居然掠過一絲喜悅。喜悅,可知道,這絲喜悅,不可能逃過林阡的眼。
張睿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原來水靈的分析是對的,原來咱們大家都是有救的,原來但張睿瞬間想起了胡水靈的囑咐、邵鴻淵的監視,大驚,大悟,那一刻他們所有人都還在危險至極的敵境里勝南你為什么回來啊金人對付的,歸根結底是你啊。
張睿雖然愚鈍,好歹動作快,立馬捉起林阡的衣袖,去背自己準備好的詞,大意就是,你毀我鹽糧,你斷我財路,你居然犯我,我跟你拼了。先前掠過的喜悅,也由“我原以為你回來認罪”掩蓋。
這種奸商嘴臉和小人氣性,自會讓林阡大失所望,林阡身邊的人,也個個會義憤填膺,于是在邵鴻淵那里,張睿蒙混過關。
但張睿只是個過渡,真正能拖住林阡腳步的人,是胡水靈。戲的重心,也在她。
暌違八年,一朝相見,林阡百感交集,脫口而出的一聲“娘”,令她第一句的冷漠怪責,幾乎無法拼接到第二句的平靜如水上。
“盟王言重了,老婦受不起。”再拾起,才發現自己放下過,且放下得釋然。之所以發現,是發現自己說這句話時根本逆心、勉強至極。
如果說,收養他的那些年,自己的計劃遠高過對他人生的籌謀;青燈相伴的這幾年,自己的計劃與對他人生的籌謀都看淡了是要到重逢的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的計劃遠遠比不上他的人生
有什么喜悅,比得上看見自己的兒子功成名就,看見他在做他自己喜歡的一切,看見他身邊簇擁著他的兄弟和部下,看見他完成了他的父輩無法完成的事業
所以,楊宋賢倒吸一口涼氣問“胡阿姨這是什么意思”時,她不語,她痛苦,她痛快,她情緒零碎。若非張睿聰明地接茬,她幾乎也露餡。
待收拾了心情,終回歸作戲,為向邵鴻淵取信,她敘說時語氣冷風穿心,她可以冷笑一聲說我們是奸細盟王是盟王,她無視江星衍楊宋賢而直接逼視林阡與張睿一樣,刻意做到是非不分、無理取鬧、胡攪蠻纏。只是,她表現得再怎樣混賬,都只能取信于金人,而始終無法逼走他。
她恨他太淡定,連自己這么表現、連張睿煽風點火、連宋賢都看不過去的時候,他還像被釘在原地一樣。無論她說什么,他居然都在沉默。她漸漸也急,不經意間說出“三足鼎立”“巾幗領袖”,卻發現沉默多時的林阡,突然竟頂撞了一句“所有是非,都是我自身觀念,與吟兒毫無干系”
沒有誰比她更懂,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語氣,那樣的舉止,全部指向了他林阡的弱點,她微微一怔,色變止言,原來林阡的逆鱗在這里,那么逼走他,容易多了。
明察秋毫,她是他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