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哥,我想去鎮上置辦些年貨。雖說是兵荒馬亂,也不能抹殺了新年。”
“天驕,楚風月心術不正她和紇石烈桓端私下會面還打傷了我好幾十個兄弟”
“咦這釵子,好像在哪里見過”
“天驕,原是給聞因的生辰禮物么別藏了,真好看啊”
“把我的釵子,還回來”
世界激烈倒退,思緒凌亂跳轉,記憶瘋狂沖灌
他不知他昏睡了多久,似已輪回了千百種人生,但無論經歷過多少場夢,每一場都以這幾個片段、這幾個人、這幾句話告終。
然后,將醒未醒間,即便又陷入了再一次渾噩、喪失了所有的感觀和意識、順著那一片泥流繼續往深淵里陷,縱然分不清那是黑色紅色還是別的世界的顏色,哪怕抵達了時空的盡頭即將沖破一樣地,一樣還是要被什么拉回原點,遇到這幾個片段中斷重來,如此的循環無休止。命本就是一場循環無休止。
是什么拉他回原點的是說第一句話的女子,她的樣子和裝束他一直記得、再熟悉不過。怎么忘得掉如果說做了千百個夢體會過千百種不同的人生,每個夢里唯一不變的是都有她,貫徹始終地存在著。只因她是入夢之前、那個名叫徐轅的男人、那一世的唯一牽掛
那天她尤其得美,青色長裙清秀動人,首飾僅僅一只長簪,發髻背蒙一塊蓋頭。他一直很好奇,要怎樣好看的女孩子,才能把農婦打扮都穿得如此雅致,就好比水墨畫里的菡萏一樣。
“山東之戰,很快就要結束了。”他允許她去置辦年貨,心里其實已下決定,山東之戰要結束了,要讓柳大哥他們都知道,楚風月是我徐轅的女人。
山東之戰,卻在那晚開始,死灰復燃,誰又真正能料
“快去快回。”他送她走出軍營,沒直接告訴她那晚他想做什么,純當給她一個驚喜。
“會。”她可能猜到了一些,臉上微紅,有稍許矜持。
傻風月,為了這簡單一個字的承諾,竟和紇石烈桓端、她的下屬以及史潑立的弟兄糾纏廝殺、滿身是血都要回來與他相見。
他注視著她那簡單的長簪子,手已觸及袖中的紫玉釵,他沒想到,那最珍貴的定情信物,會在她回來的前一刻掉出來。
還沒有來得及理清柳聞因、柳五津和楚風月的聯系,他思緒尚在史潑立、紇石烈桓端和楚風月的爭執,霍然就是一聲巨響楚風月要殺柳聞因,那變故教誰都猝不及防,所以那些碎片在記憶里無法排序
“不要死,不要死”半睡半醒之間,他依稀聽到她的哭泣,“徐大哥,活下去”他的手,是被誰緊緊地攥著,徘徊在生死線兩邊。
可是那溫度卻突然消失,轉成一種極度的冰冷,隨著所處世界的搖搖晃晃,那聲音越來越弱直至聽不見了,漸漸地,被另一些較強的聲音輕易蓋了過去“讓她走”
人的判斷都這樣,哪種聲音強,哪種才是現實,另一種就是夢。
這“讓她走”,是他對她吼出來的,又令她負氣出走,闖進了一片和平邑差不多的小樹林。
他毫不猶豫地沖進了那片漆黑沉悶的樹林里,那樹林里沒有楊鞍沒有紇石烈沒有解濤,有只有他和風月兩個罷了,換一種時空,誰說不可以這樣。然而,這是夢中人的判斷,注定只是鏡子里的現實而已
夢境的騙局啊,總是吸引著人越走越深,情不自禁,繼而相信,那是真的
追至黎明,正自焦慮,忽聽路邊樹叢有窸窣之聲,徐轅心念一動,即刻上前數步,越走越近,撩開樹叢,只看到楚風月果然躲在這里,暗自垂泣,冷風拂過,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