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當真動聽。五年前,短刀谷諸多元老與林阡爆發信任危機,也因他是個外來之人怕他不堅定。那時造謠者多數來自蘇氏、寒黨,以及金方,其中有一條,是說他身為宋軍盟主,卻與金國王妃糾纏不清。
那時他擔憂吟兒聽見傷心,吟兒卻對他講,聽到流言,確實會不舒服,不過不是對你,是對流言中的那個林阡,“那個林阡,真不像話,跟現實中的你比,相去甚遠,可是,他越不好,就越襯出你的好。”
他一笑,是啊,此刻,楊鞍口中的這個林阡,也真不像話啊。紅襖寨的人,不怕林勝南是外來之人,卻怕林阡是,怕的不是他不堅定,而是他權欲熏心。
但,有歸順當然會篩出叛變,有了質疑才足以煉出信任。這世界很公平,就是這么真實,卻也這么宿命
若換做臘月廿九當夜,彭義斌、石珪聽到楊鞍這么說,只怕還真會歸向了他,但現在,經過了這么多日子的并肩作戰,他們,豈可能判斷不出林阡是不是謠言中的那一個知我者,皆知我,這句話里的人,再不會局限在楊致誠等忠心耿耿的林家將士了。
“放開我”彭義斌從楊鞍的手里奮力掙脫,退后一步,怒目而視,“盟王是怎樣的人,還需你來說”營帳中短暫的僵局,竟這般輕易解除。
楊鞍眼看彭義斌竟迫不及待地退后,而史潑立、石珪二人,片刻后也沒有一個移動過,驚愕之余,臉上難掩疼楚之色“我說得這么詳盡,你們竟還不肯信”
“又是馮張莊之戰,又是那些陳年舊事,鞍兒,自臘月廿九之后,你就已不在他們的身邊,全然被金軍蒙騙”劉全苦口婆心勸說,楊鞍轉過頭來臉色慘白“舅舅,連你也”
楊鞍他不相信,原來連劉全都覺得他的想法有誤劉全卻義無反顧即使他錯了也跟他一起犯錯,就像當年的吟兒對林阡一樣。但人在犯錯的過程中時,只會固執地認為自己對,得不到共鳴,那就是世人皆醉我獨醒。
“你你們都是這樣的糊涂,這樣的冥頑不靈”當林阡的危機一瞬產生一瞬消除,籠罩在楊鞍身上的卻不是危機感而是極度孤悲。
“鞍哥,咱們今日前來,不談禍亂起因,不談矛盾激化,只為這山東的將來。盟王已然答應,先前一切都既往不咎,只要紅襖寨能合二為一,立即將金人驅逐出去,重建家園,復現輝煌。”史潑立繼續勸說,一知半解,還以為楊鞍糾結在馮張莊背黑鍋之事,著重于告訴他一切功過都一筆勾銷。
“我說的,難道就不是山東的將來”楊鞍冷笑看著史潑立,原也不指望他能聽得懂,“合二為一互相傷害過,如何合二為一復現輝煌,何謂輝煌可見有中空之竹高聳入天,颶風吹時不彎,千斤刀砍不斷。”
“好一句互相傷害,原來你也知道,你的一時沖動將紅襖寨一分為二,在這五十多天來傷害過多少無辜,遠甚于你口中那些盟王的罪孽如今盟王希冀合二為一,是愿將先前誤會消除,不再有更多無謂死傷。你卻仍然冥頑,豈不知你一意孤行和自私行徑,會害得山東萬劫不復”彭義斌怒不可遏。
“山東之戰,自引狼入室伊始,就已經注定萬劫不復”楊鞍臉色越來越蒼白,說到激動處邊哽咽邊咳血,“萬劫不復是我欠兄弟們的我卻眼看著你們越陷越深,而沒有辦法,我欠兄弟們的”
“真如你說的那般,盟王上次到來,就該將你一刀結果了,而不必留下你們這些人的性命,不識好歹,忘恩負義”彭義斌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