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夢中他懷念已久的人們,其實也還在現實里等著他、告訴他,世界本沒有變,誰都不曾更改。這條熟悉的下山路,當年睡著的是妙真,如今待醒的是他楊鞍。
“鞍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盟軍駐地寨口處,那個喜不自禁沖前來迎的銀鎧戰將,無論多大年紀、在劍壇取得了怎樣成就、或在戰場創下了何等功績,只需一笑、一開口、舉手投足,還跟當年的白衣少年一樣,至情至性,胸無城府,喜怒皆形于色瞬間就令他覺得,仿佛也并沒離開很久。
“宋賢。”他看見時本能回應,疼愛和嚴厲都自然流露在語氣里,這么多年他一直罩著宋賢當然慣用這個神情語氣。
當年的宋賢還沒有現在妙真大,總喜歡在自己身前不停闖禍、一旦惹下亂子就立馬躲到身后去。唯一一次比較懂事,是某天勝南誤食山珍“中毒”、自己一路把勝南背回村里反倒把他給丟在了路邊。晚上找到他時,他恐怕被路邊的蛇蟲嚇得哭了不知道多少回、鼻涕掛在臉上都沒擦干凈,當自己心懷愧疚地抱起這個堂弟,他脫口而出第一句話不是鞍哥我怕,而是問勝南呢可還活著嗎。
“三歲看到老”,宋賢雖然調皮,卻把情義看得比命重。
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信宋賢所以信勝南,爾后更發現是勝南影響著宋賢恰恰應了妙真那句,究竟是誰在同化誰
風沙漫,燈火閃,往事回旋、撲面而來
十年前那場山東之戰,宋賢剛上陣就“捐軀”,眾將悲憤為他復仇、勢將那一路金軍連根拔起,是以楊鞍與唐進運籌、吳越為先鋒、趙大龍為副將、勝南為內應可惜勝南身份暴露而差點事敗,但楊鞍帶兵苦戰一夜終還是力挽狂瀾,匆忙趕去看勝南和新嶼時,卻在途中聽說宋賢居然復活了
當時,他因為宋賢復活而大悲大喜,罵他“傷好了卻居然當起細作來了。”
宋賢說,“勝南還不是不聲不響就當細作了鞍哥,以后說好了,勝南做細作,我也做,斷不會叫他一個人冒險”
“胡鬧,到哪都要跟勝南一起,打架可以,細作是說當就當的嗎”楊鞍哭笑不得,雖還罵宋賢胡鬧,卻也隱隱記在了心里。
勝南這種細作,是“改頭換面,隱姓埋名”型,在紅襖寨這邊基本不留底,就不會因為身份關系做什么事都需要隱瞞行蹤便如現在的林阡一樣。故林勝南從一個地方消失后,還可以喬裝打扮換個身份去另一處繼續潛伏,敵人一般都不會輕易挖到他。倒是宋賢這個名動一方的“玉面小白龍”
雖然很難隱姓埋名,但做做掩護工作也是可行的吧,他有這個心,自不愿拖累勝南,也同時可以磨練他的性情楊鞍轉念想通了,于是對宋賢說“想當細作也行,可得改改口沒遮攔的德行,你脫口而出勝南是細作,這不是把勝南往火坑里推”
宋賢吐舌,捂住嘴“我已經很小聲了。”嬉笑著看向楊鞍,楊鞍環顧四周,所幸全是自己人“小聲也不行可知你們每個小子都維系著紅襖寨的將來,一個都不能少”
楊鞍幾乎每個心思都在設想著紅襖寨的未來,爾后才開始追究這一夜作戰艱難的前因“為什么勝南的身份會敗露”
“你的身份,會是什么時候、被那金將看穿了”隱秘處一個破廟里,他看著喬裝后只有他幾個能認清的勝南,擔心不已,既擔心勝南的安危,也憂慮他的能力如果真是勝南能力不行,喬裝再好也沒用,蓋得住過去經歷,蓋不住當時當地。金方看穿一次,就能看穿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