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程凌霄整個人都像蒙了層浮光、存在在別的時空一樣,薛無情的音律雖然能靠近他卻無一能夠接觸、或是剛要靠近便即轉彎繞道,而程凌霄手馭的劍芒,則一分十十化百百成千,在他和薛無情身側一氣鋪展、終幻化成萬千光影、如圓形劍陣列開、勢將薛無情琴聲圈攬其間,只等這琴音被壓制被收束,程凌霄手中劍能夠隨刻找出其破綻長驅直入。
可惜,薛無情琴聲雖然被壓制,卻離收束還早得很,琴音剛被削弱,便又攢聚火龍,聲勢浩蕩射地紅,正是日前挫敗了四絕陣時所用。
但程凌霄這一更勝過四絕陣的青城絕學“御劍術”,使薛無情一時之間也難以突破,當他內力與程凌霄云影功撞擊而過,每次激響,都損各自大半氣力,龍形橫貫天際,劍影縱穿山河,彼此內氣亂竄四射,交織戰局中千萬次鏖斗,竟然仍只生生打了個平手。擦肩之際,兩人雖未觸碰到對方身體,卻是劍影不變其數、火龍稍有低頭,這一番較量,看似程凌霄要更勝一籌。
然而一個轉瞬,琴音尚未全然消隱,周邊橫生更多火龍,卻不再屬于內力,而是薛無情之槍未出槍時,已能問鼎金朝,出槍之時,自要雄視古今。一霎槍與內力就能交融,槍如火龍,內力是刃,到處轟擊,發屋動地。程凌霄劍還在手,面前身后,路已不通,有感風勢吞天噬地,更還刮著熊熊烈火,偏偏火舌尖銳切金斷玉眼看就要破除程凌霄的內力屏障。
程凌霄幾近敗于他手,卻不愧武學宗師,這片刻端的是臨危不亂,巧妙以御劍術控制萬余劍影重設“七星劍陣”,剎那龍虎、玄門、劈空、松風、純陽、紫蝶、凌虛七種不同劍陣劃分并成型,它們竟幾乎同時而發,明明由程凌霄一人而控但又脫離了程凌霄的手,這樣的萬寓于一一歸于零,與林阡飲恨刀近乎異曲同工卻顯然更加爐火純青。
若言薛無情的槍是風卷塵沙起,則程凌霄的劍則是云化雨落地。那時空氣中完全都被風沙堵塞,暗夜黑色顯得更濃,滾滾來去翻天覆地,倒是有劍絲能夠見縫插針,如云離散穿梭,如雨悄然滋長。林阡和邪后殺到這里時,都為這兩人的造詣驚撼。不過,薛無情和程凌霄戰到這一刻,誰攻誰守已一目了然。
和軍兵戰勢相反,這一刻,薛無情不再是先鋒,而是該想好怎么為術虎高琪等人殿后了宋軍大勝,林阡希望,這樣的形勢能夠幫程凌霄一把,安安穩穩地送走薛無情,可惜此情此景,凡人交戰哪還會對他倆造成吸引
彼時漫天遍地全是程薛內功膨脹的漩渦,任何外人都無法靠近,只得眼睜睜看著飛沙走石之間暴風驟雨昏天暗地,核心處的兩種聲影縱橫激蕩你來我往卻遲遲無法正面相撞是,程凌霄的劍在哪,薛無情的槍在哪,他們各自都還沒碰到。
沒碰到卻以硬碰硬全部接招的形式交擊了百余回合,程凌霄如地如山要把那天邊的龍掛扯下,而薛無情如天如龍要將地上的群山拔起。緩得一緩,殺招迭起,兩人為與對手交鋒甚至搬出了各自絕學,真心便宜了林阡林美材諸如此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薛無情在這種形勢所迫的情況下,反而全力以赴地占足了上風。當他的槍法毫無保留驟起更強颶風,竟能將周邊幾百步外所有人物全部掃開,包括林阡等人都無法站穩,程凌霄亦略覺吃緊,雖退兩步但仍能御劍戰局之中
光線倏清,林阡清楚看見,程凌霄竟能站在長劍之上,先憑此招穩住重心以靜制動;后帶劍浮走于風力四面,動靜交融;繼而控劍凌空懸于此強攻下,有隨時隨地變靜為動之象不管薛無情風力殺傷有多巨大,程凌霄據劍為立足點,這次還哪里是“像存在在另個時空一樣”,這次宛然就是真的自造了一個時空于是他自身戰斗節奏,分毫不受薛無情影響
所謂的御劍飛行未必全假,如此程凌霄與長劍合二為一,能夠站在這颶風中央不被排宕此情此景,林阡見到時神乎其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但又一想,這和上善若水、風不止而樹靜都應是一個道理吧。是要怎樣的閱歷和參悟,才能修煉到這種道行
電光火石之間,聽得一聲暴響,薛程二人內力終吸在一處,從始至終風力還一直在往外斥,周圍人物哪個都無法靠近甚至一直在退,整個世界都彷如被裝進了一只逆時針走的鐘里,又像正在墜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感覺再度浮現,清醒之際勝負已分,薛無情憑這最后一掌內力比拼險勝,終是將程凌霄逼退了幾步之外。然而回味這戰局中整體攻防,卻哪里是最后一招可以概括。
薛程二人分開之際,世間萬物才歸于寂,那時才發現根本不“寂”,其實戰局之側一直都有兵荒馬亂、刀槍劍戟,何以竟被壓縮到幾乎不能有畫面和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