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孫寄嘯再怎樣堅決,吟兒和紅櫻再怎樣喜悅,民心恢復成怎樣,都彌補不了這段時日對洪瀚抒的傷害。他的瘋癲期和消沉期在養傷和避走沙漠后越來越多,漸漸將正常態占據和覆蓋,到今夜偶遇韃靼四杰終于爆發
現在活著的,是個不可能再正常,不會再流露感情的,魔。
根本聽不見這些堅決,看不到這些喜悅,享受不到這民心的恢復。俠骨柔情埋瀚海。
孫寄嘯還滿心以為這些話可以化干戈為玉帛、令瀚抒不再對昆侖派和西夏兵們殺戮,然而毫無感覺的洪瀚抒、只知道有人在阻他的火從鉤這個人罪無可恕
是以鉤鋒頓轉,直襲這個他一直以來最看重也是最疼愛的弟弟
而對于孫寄嘯而言何嘗不傷魂此刻要他命的人,是他最尊重和愛戴的大哥
然而當風起沙揚殺氣吹蕩得他滿臉都是,他根本沒辦法控制他的手腳他的劍,任憑著長劍脫手順著風向拋上半空再隨著沙流瞬然而下,他整個人也栽倒在地栽倒在瀚抒一手營造的死亡氛圍里
等等那把劍,那風沙,那面容,何以,好像哪里見過
金鵬被強行帶出祁連山的那個季節,儼然也是這樣漫天都在下著黃沙。
昏黃暗黑的色調下突然出現一簇不該有的火紅,那少年不住地跑,不住地喊“金鵬,待大家學會了武功,待大家都報了仇,一定會去找你就算把這個世界翻過來也要找到你你聽見了么金鵬聽見了么”
遠行的馬車里流著淚探出頭來的那張小臉,多年后其實和小時候就沒怎么變。
不住招手,不住回答“大哥,聽見了,聽見了”
“金鵬,截住劍”他一手擲過去的那把長劍,刻滿了祁連九客的名字以及夢想。
“大哥,我接住了接住了”金鵬歡呼,破涕為笑,可是,他那么小哪里懂得,這一笑過后可能是一輩子的離別。
“洪瀚抒,我要你醒過來,像你這樣醉生夢死,你哪里對得起我們所有人這么多年經受的煎熬、苦難和離別”還好,還好這離別的一輩子是這樣短,終于重逢的時候,你孫金鵬還站在川東的戰場,保留著祁連山的夢想。
記憶片片剝落,殘留的影像和輪廓,潰散在靜夜溫暖的薄霧之中。
不知何處傳來簫聲,漸漸洗凈了浮躁和不安,立于天地之間的那頭困獸,喃喃自語愴然四顧,父親,父親,是你嗎
是你說過,要打破這近百年來被奴役的命運,要徹底改變這不由我控的離別,要由我東宗年輕的九支軍隊奠定興盛不衰的祁連山,要兄弟齊心和衷共濟,守衛西夏、遠佑大宋
這些我都記得。
不對,這個“我”,不是我,而是上一個洪瀚抒
你不就是洪瀚抒嗎,你是他自身演變的心魔。
不,你與他毫無干系,現在只是寄居在洪瀚抒的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