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步步蹣跚走來的赫品章,臉上也掛著一樣的迷茫和困惑。
他和他的戰友們,原是隴陜長大的官軍新一代,作戰驍勇,志向高遠,因為還年輕,所以理想很干凈。
“我曾不顧一切追隨主公,然而,來到隴右之后的這些日子,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雖也是戰火不絕,卻不間歇內亂。”諶迅苦笑,只余一絲神智。
“實則不僅軍師所遇跟想象中不一樣,品章也不知道,這幾日對白碌的襲擾,打得對不對”赫品章坦誠跪坐他身旁。
“這幾日,打得對不對品章,你還能這么想,還是有救的,有救的”諶迅語無倫次,卻露出欣慰一笑。
明明這獄中條件并不艱苦,赫品章卻發現諶迅自己把自己折騰成了不似人樣,見此情狀,不禁心里一酸“軍師何苦把自己糟踐成這副摸樣”
“品章,所幸還有你,你還是清醒的,你知道懷疑這幾日。然而,卻又能如何,誰能逾越主公,幫他做下決斷品章,你,你總不能背叛主公啊”握緊赫品章的雙手,諶迅用盡力氣卻帶著哭腔,不住咳嗽。
是啊,他與主公想法不一樣,他無力去改變主公,可是如何能背叛主公這只是赫品章日后才會遇到的,他諶迅今時今日就遇到了。
一心一意輔佐,只得到臨陣的冷漠一瞥,曾經出謀,終成泡影,多少恩怨,隨風而逝,“主公他已放棄了老主公,我,是時候放棄他了”諶迅身子一歪,竟嗆出一口血來。
“軍師,保重身體”赫品章眼見知己如此,泣不成聲。
如諶迅預計得一樣,赫品章離開后不久,蘇慕梓曹玄的捷報便紛至沓來,何等光彩,他們的合作者是金軍,無論是否潛在。
諶迅沒有被蘇慕梓依言凱旋后治罪慶功宴方一擺下,便傳來軍師在獄中去世的消息,是病死或自盡,方式都不重要,原因恐怕還是蘇慕梓那一眼授意,他自己生無可戀。據說曹玄是最后一個見過諶訊的人,沒能勸得回,老軍師很固執。人生最悲哀事,便是你挖心掏肺為之付出的人,最后不認可還掐滅了你的理想,你不肯低頭,就只能決絕地以死明志。
“可惜得很了。”另一廂,作為敗軍之將的榆中海逐浪,獲知后慨嘆明珠暗投。縱觀諶迅一生,算無遺漏,如遇良主,大業必成。
“蘇慕梓畢竟外寬,而赫品章實際無過失,故而離間計需要兼施;但諶迅就不一樣了,他們理想不同,無需推動,注定分道揚鑣。”先前陳旭軍師料事如神,預言成真,他們果然分道揚鑣。
然而這對盟軍尤其對林阡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林阡你不是想要去吸納另一半不愿降金的蘇軍嗎,但諶迅之死冥冥中給了林阡當頭一棒,這些以諶訊為代表的蘇軍,寧可死,也不會想到去投奔蘇慕梓的敵人,去融入意識形態完全不符的義軍暫時,也沒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