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訊,是林阡、郭子建、曹玄共同努力的統一事業里,最頑固的也是最后的一大阻礙。
任你怎樣去潛移默化、水滴石穿,到底那個人是以死明志的,怎可能不在諸如赫品章這類人的心念里形成一道宿命的堡壘。
諶訊以死明了什么志蘇慕梓和赫品章等人當初曾覺得,川軍不像蘇軍在隴右摸打滾爬多年、對蘇降雪的忠心未必經得起考驗,相應地林阡對川軍也會比對蘇軍寬容,怕只怕最終川軍會不堅定、被林阡招撫倒戈相向、再作為林阡的部將將功補過榮歸川蜀;退一步講,即使川軍確保忠心,也不能切身體會對林阡的痛恨,因此不能站在蘇軍的立場想他們所想。無形之中,蘇慕梓等人就與諶訊等人存在隔閡。
然而諶訊雖然對蘇慕梓失望了也自盡了,卻還想要消除蘇慕梓對川軍的偏見和隔閡,他首先以死強調,即使他對蘇慕梓失望,也絕不會背叛蘇慕梓投降林阡;如果注定和蘇慕梓分道揚鑣,那他就選擇以死殉道;若不能隨蘇慕梓一起榮歸川蜀那便不歸
其二,川軍和蘇軍具有“同一性”,我們都一樣,我們都誓死維護蘇家的基業,我們忠貞不二生是蘇家的人死是蘇家的鬼,既然連命都可以給你們,怎可能不會站在蘇軍的立場想你們所想只是我們必須為了蘇軍的未來、客觀地想到更長遠的一切,也就是說我們能感同身受但是我們也理性高于感性,那些意見分歧,絕對不應是隔閡,而應當要融合
與其說諶訊當時抑郁絕望自盡,不如說,諶訊在以“無一醒者”哀嘆心死之余,還是想用生命來證實自己的清白和換取蘇慕梓的清醒,諶訊希望自己死后川軍和蘇軍能夠意識到以上種種杜絕悲劇的再次發生、隔閡的繼續加深,期待蘇慕梓能夠改變一意孤行不讓赫品章和曹玄在底線被觸后也一樣失望收場。諶訊的兩大強調,其實還算一種蘇軍死忠對川軍的反向同化。
諶訊起到的作用,老實說,即使不是從蘇慕梓的立場出發,即使不是為了和曹玄覃豐對著干,即使也沒對蘇慕梓本人產生任何影響,卻在很長一段時間真的帶給了一些蘇軍反思和促進了部分川軍蘇軍相容,若非楚風流為淵驅魚也絕對會引導蘇軍大半自盡殉道,還在塵埃落定的現今,阻礙著少數蘇軍的歸順。
“諶訊強調的沒錯,川軍和蘇軍確實有著同一性,我們都是蘇家的人、要守護老主公的業,我們也擁有同一個仇敵,是金軍,而不是林阡。”走了一段,曹玄終于發話,赫品章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物,嘆了一聲,他知道曹玄來意,也阻止不了曹玄開口,這一刻該來還是要來。沒錯,諶訊的“同一性”里還有抗金。
“蘇家,是短刀谷官軍的主,也是南宋官軍的一部分,老主公的基業是抗金北伐,這些我都沒有忘。”赫品章小心翼翼的回答著,避而不談林阡。
“抗金北伐,若不能榮歸川蜀,不歸也罷,也可于隴陜繼續延續。”曹玄輕而易舉就抓住了諶訊強調的多個方面,循循善誘。
“然而,我想于隴陜繼續延續,你們卻都歸順了旁人。”赫品章眼中流露出一絲哀戚,“雖然白碌這件事主公也有錯,可品章更知道,忠臣不能忠兩人的道理。”
“川軍和蘇軍同根同源;官軍和義軍,不也是如此雖有觀念的差異,卻沒有原則差異,都有著抗金的同一性。”曹玄觸到了他內在的強硬,轉頭更強硬地看著他,“忠臣不能忠兩人,人之一字,如何定義是指軀殼,或是理想是為私人,還為家國如果主公變了,而那個人才該是主公的初心,能否看作,歸順那人才是善始克終”
赫品章向來單純聽他的話,根本不可能反駁他也不可能反駁得了,這一刻靜靜聆聽,唯有低頭沉默、在他身后繼續走。
“慕將軍。”走了片刻,忽聽曹玄與路過一隊人馬的首領打招呼,赫品章略有耳聞,那是昔年黔西魔門的六梟之一,慕二,歸順林阡已近兩年,是穆子滕的得力助手。而近日靜寧攻堅戰后,曹玄與他會師也合作過幾場戰役,每場都據說相當漂亮。
奇也奇在,原先天南地北、八竿子打不著的一些人,竟也能通力合作、掎角之勢,不得不說林阡是個奇妙的紐帶。
“曹將軍,舍不得離開隴陜么舍不得這里的好風光”赫品章細細打量,發話的慕二將軍蓄著大胡子,顯得很是沉穩持重。
“是啊,不過靜寧的路著實奇怪,好多都是斜著的,除了我剛來的那條路,其余的,都不是正南正北走向。”曹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