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與林阡等人見面詳談,才知此番來到隴右的東山國人里真有“胡弄玉”,然而卻是個心機深重、企圖篡權的野心家。如何肯定,這是那個單純得近乎癡傻的玉兒阡吟問時,他也無法確定。
然而后來思前想后,竟還是覺得那個野心家就是玉兒,夢境里風煙老人和他提起過,他不告而別之后,玉兒生了一場大病性情大變確實是胡弄玉,并非同名同姓,只是不知是否路邊女子罷了。夜色之中,獨孤難免悵惘:“玉兒,果真是你”
心一頓,呼吸也仿佛停滯,終于決定不再睡下去,添衣起身,佩劍開門,一剎滿世界的風雪都涌了進來。
玉兒,我們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我不能再從所有與你重逢的機會旁擦肩
不知不覺,胡弄玉又站在了白晝遇到那白衣男子的地方。
心不停加快,總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就是他。
一樣是風,卻不再和煦,而變凜冽,一樣是雪,卻不再被動,而是激切,一樣是街道,卻不再熱鬧,只剩清早那個賣玉佩的老嫗,忙到現在才收攤,一件一件地把別人不要的東西寶貝一樣地收回去。
“何以旁人棄如敝履,你卻還要視若珍寶”胡弄玉站在她身旁,不解地問。
那老嫗左看看,右瞧瞧,確定她是在問自己,慈祥地笑起來“總有一天,他們或許還要來找我要回去啊。”
“怎么可能。”她雖冷冷回應,卻難掩為之一怔。
老嫗繼續收拾,手一碰賬本狀的物件掉落在地,風吹起一頁兩頁到最后,露出的一角依稀是個“王”字。
“那是什么”她幫老嫗撿起,就近看才發現王上的一點被雪遮住,原竟是個“玉”,心念一動,翻開了些,頭暈目眩竟是“寧”,她整個人都一震,語氣驟然變得兇狠“那是什么”
老嫗不解她前一刻還好奇熱心,后一刻竟飽含殺氣,不禁咋舌“那,那是那是今天早上一個年輕人,說要訂兩塊玉佩,一塊刻玉,一塊刻寧,寧為玉碎”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又愛又恨,乍得乍失,狂喜狂悲,帶著哭音地笑,想喊連喉嚨都移位,忙不迭地奪路而逃,卻一片空白不知道要逃去哪里。
“哪里獨孤哥哥,你在哪里啊”步履蹣跚,發絲凌亂,容顏慘淡。
天昏地暗,世界的角落,和二十年前同樣沒有生命跡象的冰河上,她與當年如出一轍瘋了一般淚流滿面“姐姐,姐姐,獨孤哥哥他不要我了”
忽然之間,毫無防備地被石一絆,雙腿發軟倒在河面,冰雪重重擊在她臉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有力氣掙扎抬頭,來不及抖落這滿身的狼狽,模糊的視線里卻陡然映出獨孤哥哥和昔年重疊的樣貌,她吃驚得不知要不要擦去這淚水,只怕淚光消失獨孤哥哥也跟著不見。
“獨孤哥哥,只要想我,就來冰湖找我,我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