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我沒活夠的那份,好好地活著。”鳳鳴流干了淚,終于手垂了下去。
鳳鳴才剛合眼,素琴便哭暈在地,醒覺之后即刻要殺弄玉,情緒激動若此,哪里像個細作,林阡一邊竭力抗衡齊良臣一邊斷續分心或許再冷血的人都有一絲半點例外,胡鳳鳴就是素琴視若珍寶的那個,所以平日從不喜怒形于色的素琴,只有在胡鳳鳴受到傷害時會站起質問,在胡鳳鳴現身時會沖前相迎,那些濃烈的情感只是分了零星給胡弄玉而已。既然她和別的男人生的是姐姐而非妹妹,那么魏南窗應是早于胡蟏出現的男人,素琴很可能不是被勾引出軌、而是帶著目的嫁到無影派
天意卻教這冷血無情的細作,親手殺死了自己難得深情的骨血。
弄玉麻木地抱著姐姐的尸體,未想此刻母親瘋了一般,拾起武器,直指自己,睚眥俱裂“將她還我否則殺了你”
“娘親”弄玉轉過臉來,輕聲問著這兩個字,問可不可以再叫。那一瞬,雖然明知對方十惡不赦,害父親身敗名裂,害家族不白之冤,害姐姐無辜慘死,卻仍然想奢求最后半份親情,只當這兵戈都不存在,周圍人也全散開,光陰盡數倒回去,牢獄外才剛懂事的自己問著欄桿那頭的美麗女人,小心翼翼我可以叫你娘親嗎。
“休要叫我”素琴眼眶里全然憤恨的淚,臉上萬千殺氣,涉及鳳鳴她不過也是個普通的母親。
“呵,適才要殺的就是我,十幾年的母女情分,竟是那般一文不值”弄玉難以置信地問,她覺得這一刻應該掛笑容所以掛上了,語氣卻紊亂、凄涼。
“你是那個人的女兒。”素琴沒有直接回答,卻其實宣判了死刑。
“可我也是你的女兒”弄玉厲聲喝斷,語帶兇惡卻滿面潸然。
“不,無影派與我不共戴天,我背井離鄉、隱姓埋名、嫁給你父親的第一刻,就是為了向他復仇。”素琴憶起往事,憶起使命,終于心緒有些恢復,冷靜地述說前塵往事。
“所以,這個人才是真愛,父親是仇人,那我是什么,為什么要有我”弄玉慘聲逼問,用不著得到答案,一邊問一邊和鳳鳴一樣地悲笑起來。
“沒有你,我怎能活下來,等南窗救我走出去。”母親沉痛的臉上終于有了微笑,卻不是為弄玉,而是為“南窗”,那個她此刻能緊緊依偎的男人。而那時候令父親以為她痛改前非、逃亡日子里寄寓全部希望的小生命,其實只不過是她的一件工具而已,一件毫無感情毫無價值的物品。
“終究你沒有走出去,而我,不該出生的出生了,卻成為人人辱罵的廢物,這一生受盡挫折與背叛、必須要靠無窮的面具才茍活于世。”弄玉絕望地站起身來,“知我如此,不如無生知我如此,不如無生”
獨孤,從未見過玉兒那種表情,一時間根本不知怎樣安慰,只是反復琢磨那句知我如此,不如無生,怎竟有些輕生意味玉兒,對不起,我不曾想我的不告而別,竟也成了你逆境里的又一重負
說時遲,那時快,趁著重情之人還沉浸在悲慟之中,有個無情人一把搶過胡弄玉身邊木匣,甫一得手驀地強拉妻子奪門而去。一聲哨響,金人們知道成事,不再戀戰,紛紛按原路線撤離,途中卻留下或冒出一些爪牙,殿后以及擾亂。
盟軍原是抱定決心不讓金人染指圣物,見得這一幕幕身世之傷都難免神傷,哪料得那個罪魁禍首魏南窗竟連親生女兒的尸首都不要直接搶走寒毒逃跑,林阡知道獨孤和弄玉失手情有可原,但也必須趕緊發號施令“追”,緩得一緩,卻看他還沒下令就沖出去的吟兒倚門停下,林阡頓時覺察出了端倪“吟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