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解毒之時,金方刮痧之際。
在剛剛過去的那個不眠之夜,金軍經歷了一場大規模的肅清行動,收獲頗豐。
稻香村之戰搬石砸腳,連累竹山、齊壽、蜀門三大據點覆滅,楚風流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深謀遠慮如她,豈能不推測出自己身邊有內奸勃然大怒,下令徹查“好一個天真又陰險的完顏君隱,內奸安插到我心腹來了”
“來人,將此人拖出去斬了”小王爺得到的消息越多,與內奸的來往就越密,內奸與正常人之間的不同點就越易尋找,落網極快,證據確鑿。然而那第一個落網的內奸視死如歸,受盡刑罰也不肯供出同黨,因此在她厲聲喝罷便被處決。
這整整一夜連續處理了三個,幾乎押上來一個她便發一通大火,在場諸將全都噤若寒蟬,包括陳鑄、羅洌、完顏承裕、完顏綱、徒禪月清、完顏豐蕭等等。
“陳鑄,落遠空你抓不到,轉魄就任由他壯大”陳鑄原還慶幸焦點不在自己,轉瞬火氣就全到了自己頭頂,滅頂之災,啊了一聲“我我”說不出話,汗如雨下,哪怕他們其實平級,威嚴卻遠遠弗如。
“王妃息怒,陳將軍畢竟日理萬機,論肅清能力,其實比我出色。”發話的是今次為楚風流找出小王爺三個細作的功臣,濃眉鳳目,玉佩金牌,陳鑄移開視線,那人他也認得,原是十二元神里的獨厚鞭仆散安德,昔年參與川黔邊境之戰時曾圍困過寒澤葉、令林阡贊嘆過他鞭法妖異,其后于興州之戰指揮北斗七星、與宋軍明爭暗戰互有勝負,奇怪的是,嘉泰四年的懷曠樓之戰后他便不知所蹤,今日重逢,比以往斂了銳氣,眉目之間,多了七分沉穩,三分陰沉。
陳鑄一邊感激,一邊明白了,嘉泰四年,傷心離開戰場,是因為確定了其未婚妻楚風雪已死吧好在現在,他終于回來了,昔日肅清北斗七星給了他捉拿奸細的教訓和經驗,如今他終于聽從了楚風流的建議和勸導回到戰場、完成風雪沒有完成的夙愿和理想,“殺落遠空為風雪報仇”,那是他活下來和振作下去的精神支柱。
“我猜想,落遠空可能職位較低,身份相對自由,很難大海撈針。但這個才剛出現不久的轉魄,一定身臨高位。”人群散去,陳鑄趕緊對楚風流分析,“才剛出現不久,有兩個可能如果是個老將,那么先前他一直處于蟄伏,最近才真正起效;而如果是近來才嶄露頭角,那么,目標就在徒禪月清、完顏豐蕭那幫新人里。”
“這樣一來,你這范圍根本就沒縮小。”楚風流怒火漸消,笑嘆一聲,“不過,林阡的細作,總是要狡猾一些的,詭絕大人,適才我真是失態。”
“沒,沒什么。”陳鑄才無所謂,被她發脾氣都是幸福。
“安德將要擔負起風雪留下的控弦莊,也算分擔了你的艱巨任務,接下來你便輕松得多。”楚風流說。
陳鑄一喜“果真”他適才便猜到一二,卻沒想到仆散安德這么順他心意,回來之后甘心不做將領,而全心全意成細作首領,也就是新的“銀月”,楚風流看來下了好大一番功夫,要幫完顏永璉修補起控弦莊這個千瘡百孔的細作集團。陳鑄以后沖鋒陷陣、攻奪城池,就不用身兼兩職、疲乏不堪了。
陳鑄還沉浸在輕松愉悅里,卻聽楚風流又說起她所掌握的有關落遠空的信息“這場稻香村之戰,你我將所有可疑都帶在了身邊,林阡就在我們包圍的圈子里,無論哪個奸細膽敢與他接近都是死路一條;而眾將行動統一,誰有示警動作,也是同樣一清二楚可惜,落遠空和轉魄有著過人的定力,從不曾露出過馬腳,竟眼睜睜看著他們的主公被蒙騙。當然,如果林阡到最后一刻還沒緩過神,我想他們也許會甘心冒險,不過即便那樣,也只會被有所準備的我們一舉兩得。”
“會不會細作不在我們身邊,而會在留守戰地的人里”陳鑄問。
“不會,留守人馬里若有細作、覺察到我等不在,早就會透露給宋軍知曉,林阡也不會一直蒙在鼓里。”楚風流搖頭,“可以確定落遠空和轉魄就在今次的稻香村行動中。轉魄有頭有臉,有名有姓。”
“風流,你還是比我強些,至少你這范圍,縮小得令人驚嘆。”陳鑄向來言簡意賅,唯獨對她不吝贊美。他既嘆惋楚風流眼力,又佩服她的魄力。他也看到,即使主帥傾巢而出,哪怕宋軍第一時間知曉,平涼戰地的金軍主力,一樣教宋軍不敢亂來。
“我們這次,都是先勝而后求戰,將可疑人物鎖在身邊,規避了海上升明月帶來的所有風險,任何奸細膽敢作動便是給林阡陪葬,真的是行動開始我們就贏了。然而最終遭遇風險,是因為漏算了另一批不可疑的”楚風流苦笑,“完顏君隱,王爺的所有兒子,最杰出的就是他,可偏是他,幫著林阡一起挑戰王爺,日后不知還要起多少波瀾。”
“他日,只能在戰場見,絕不留情。”想到舊主,陳鑄就酸楚。
“昔日同生共死,他日你死我活。”楚風流幽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