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傻玉兒,為什么一定要到生死關頭才明白,我這顆心,一直在你那里
望著玉兒哭紅的眼、染血的臉,獨孤不敢、不忍舍她而去,還想努力支撐,雙肩卻越來越麻木。
“別哭,我喜歡看你笑”他沒說完這句話,她卻好像聽到了,應言停止了哭泣,那一瞬像有半個世紀那么長,她與他十指緊扣、用盡力氣,卻仍然沒有阻止得了他閉上眼
當看到他雙目緊闔、臉無血色、氣息全失,她呆了半晌,難以置信,初時還沉靜如璧、低聲試探“獨孤哥哥,醒醒”
毫無回應半刻,一刻,很久,陡然她瘋了一樣抱起他,使勁地狠狠地搖晃他“回來回來啊睜看眼睛看看,獨孤哥哥,我是玉兒不是還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嗎,我都聽,聽著,求你說”
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她驚慌失措,眼淚決堤,情緒崩潰“獨孤哥哥,連你也去了,玉兒如何還有活著的意思”
“既然如此,送她一程。”不遠處,黃鶴去雖奄奄一息,卻調集了一切可用之兵,從廢墟里重新集結、逆勢而上,要讓這并不難敵的胡弄玉陪葬。
胡弄玉眼中哪里還有他們,一味伏在獨孤身上痛哭“只要獨孤哥哥醒來,玉兒愿意笑給獨孤哥哥看醒過來啊,玉兒在笑啊”
將他的臉扳正狂吼,只當他還活著、不過是睡著了而已,拼命折騰,說是笑其實根本還是在哭;他偏不醒,非但如此,他腰間那長久隨身的錦囊,竟還漸漸緩緩離開了他身體,她回眸,驚醒,只看見錦囊里掉出一朵枯萎的小花,分明是她最愛的木芙蓉,正是昔年她送給他的
寧為玉碎,原來這誓言沒有作廢,可他卻又一次拋棄了她,把她一個人孤獨地留在了這世上。穿心之痛,胡弄玉萬念俱灰,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地慘笑起來。
黃鶴去毫不猶豫,舉手示意,金軍精銳一擁而上。
兇險來襲,她雖無防范卻終究覺察,千鈞一發本能以劇毒反打,轉身站起之時,臉上竟不見悲慟,更還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微笑,只有眼神是真,全然狠戾凄厲“獨孤哥哥,這些害你的兇手,玉兒不會給他們善終。”判若兩人的模樣和語氣,令在場看到聽到的每個人都不寒而栗,是的她胡弄玉本就是個瘋子。
屬于獨孤的血,還在她眉間溫熱,二十多年前,那一戟刺穿父親身軀的時候,血也是這樣噴得她滿臉都是。
那天之后,時有時無的天賦徹底消失,她成了家族所有人因為愿望無法實現而惱羞成怒的嘲諷對象。
“廢物”這詞,跟了她二十多年,但那又怎樣,她仍然活著,像雜草生長那么堅挺,越打擊,越強大。
沒有攝魂斬無所謂,她還有胡氏的毒術、還有無影劍,能夠保護自己二十年,此刻,也能守住獨孤哥哥的身體,不被那些宵小們奪去
所以,一息之間,知道自己還有生存下去的意義,正是帶著獨孤哥哥最喜歡的笑,起身迎敵她是想死,但絕不能比那些人早
當是時,黃鶴去親自領軍沖殺,卻倏然震驚,止步不前,瞠目結舌。
絕頂那獨一無二的女子,紅裙搖曳,青絲散亂,臨風颯然,仿佛有萬道復仇之火從她身上噴出,劇烈引燃、兇惡騰空。
可怕的不僅僅是她這個人、她同歸于盡的氣勢、她手上持有的致命劇毒,更是她周圍不知何時、不知何故,竟然聚集來、簇擁起的這個季節秦州能有的各種蛇蟲鼠蟻,光是肉眼看見的就成千上萬,更何況還有水弩那種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教誰都毫無抵御之力的毒靈
“那不是”東方雨方才醒轉,瞬間意識到那是什么,還未開口,便就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