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候,天邊紅云翻卷,河水奔騰不絕,硝煙不曾散盡,輕籠著磧口山谷,丘壑中輕輕搖動的草木花,被風一拂不經意就染上血。
燕落秋回到桃花溪時,見林阡佇立樹下悵惘,一身玄衣,白發如雪。她步步靠近,意識到他心情不佳,于是留了幾步,坐地撫起琴來,并不慷慨激昂,而是婉約之風,卻一樣動人心弦。
“這是何曲”他緩過神來,轉身問她,只覺心中溫暖,不像先前郁積。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燕落秋微笑,“易安居士的蝶戀花,我與她共鳴卻比她好些,畢竟此刻不用相思。”
一陣罡風過境,滿溪桃花逐流,突然之間起風,原是這一瞬林子里添了個不速之客,來心似箭,迫不及待,一襲白衣才剛從天而降,便輕飄飄落在了燕落秋的燭夢弦旁“琴藝沒我出色,我會彈江湖一倦客的花間醉。江湖何處不相隨,情湮夢落幾人歸,遙見風煙埋舊路,千帆過盡已無悲。”
林阡方從窘迫中走出,喜不自禁來迎“吟兒”
“這曲,聽來不錯。”“自然不錯,還可治愈內傷”“當真,吟兒可愿教我”“行,那你也把蝶戀花抄給我。”
她倆原還一副勢同水火的架勢,不料吟兒那個愛聽好話的,才被燕落秋恭維了一句,便麻利地對她傾囊相授,燕落秋又是個善于勾人心魄的主,主動喚吟兒為吟兒,幾番耳鬢廝磨,便哄得吟兒在琴邊笑逐顏開。
看到吟兒時林阡就看到捷報,知道盟軍已然安定,終于完全放下心來,然而等了吟兒半天也沒見她要把自己接回去的意思,更有種要留在這桃花溪吃過晚飯再走的感覺林阡初還在旁看著等著,后來見她二人如膠似漆、琴瑟和諧,他一時困乏便不慎躺石頭上睡著,再醒來時,她二人皆在他眼前望著他,一個面帶焦急,一個假裝不急卻根本也急壞了。
“喝了好幾碗藥,還是沒起色嗎”燕落秋關切地問。“好多了,只是缺覺。”林阡搖頭,強打精神要坐起。
“哪里來的大夫,比樊井還厲害”吟兒當即喝起醋來,樊大夫以前追著他林阡灌藥他都不肯啊,今次居然聽話喝了好幾碗那么多
“哦,叫慕紅蓮,醫術不如樊井高明,脾氣只能說稍微好那么一點點。”林阡居然沒有轉過彎來,還一五一十地把兩個人做了比較。
吟兒看他木訥氣不打一處來,伸手直接往他衣衫揭“我看看服侍得怎么樣”燕落秋急忙攔住她手“小心,這繃帶不能蠻拆”
“誰蠻了”吟兒怒極反手就是一劍,燕落秋本能立即提弦相抗,兩個人原還那么溫暖和諧居然說翻臉就翻臉直接大打出手,而且不可思議地一眨眼就不可開交
“有話好好說,打什么”林阡沒法見縫插手,他現在武功顯著最低,才握飲恨刀便腹痛難忍,總算體會到了那種無法救局、只能在旁邊干著急、忙著勸架和事佬的心境。
吟兒在來的路上就一直跟自己說要包容,甫一看見燕落秋絕色姿容更是難以招架,那又如何,一遇上導火索,還是醋壇打翻,惜音劍戰意激越,一劍萬式行云流水“不是要過門嗎,打贏我就過”
燕落秋原還為了林阡只守不攻,聽得這話琴弦微動,喜上眉梢,眼含笑意“吟兒我可當真了”一改先前的連連后退,“醉殺洞庭秋”“與君一醉一陶然”“我醉欲眠君且去”絡繹不絕,扣琴律挾暗器急往吟兒奔襲。
“如何當真有問過我”林阡既驚又怒,看鳳、燕二人騰挪輾轉,轉眼就打出了百余招法,人和武器都化作一團光影無法分辨,吟兒劍凌厲,燕落秋琴鬼魅,這場河東之戰兩個人各有提升,速度當然會快得令人眼花繚亂,此刻她倆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宣告他林阡在這出奪夫大戰里根本沒有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