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恨刀法,雖只有十日推倒重來,卻對過去的十年推陳出新。再加上曾給他戰力加持的淵聲佛經恰好在西巖寺遇見原主,聽聞全文和釋義以后,更是令他醍醐灌頂、一通百順,殺傷力和駕馭,雖不至于脫胎換骨煥然一新,但也已然發生了妙不可言的變化。
那個名叫孤獨淚的和尚卻直言,林阡本來就身懷絕藝,能夠據此把刀法理順固然不足為奇,但是佛門之物就算你天縱奇才,也不可能短短幾日就融會貫通,至少也要費上四五十年的修煉才能了然。而且,由于這佛經和飲恨刀法存在抵觸,更加不適合速成,沒有佛法根基之人,任何一種淺嘗輒止、不求甚解狀態下悟出的招式,產生的戾氣都得經過七八十年的逐步化解,而且還未必可以化盡。
換而言之,林阡還必須學別的,能化解戾氣的慈悲佛法,那真得在他的二十七歲從零開始自鮮血淋漓被十三翼抬到西巖寺的那一刻起,或者說南石窟寺偷師了淵聲佛經的那一刻起,他就半只腳邁進了佛門而不自知。
“萬物非萬物,與我同一體。幻出諸形相,輔助成生意造化思何鴻,妄殺即暴戾。蜉蝣與蚊蠅,朝生暮死類物我皆一致。”淵聲在南石窟寺留下的,原是少林的內功心法洗髓經
而洗髓經的全文,第一句話是“如是我聞時,佛告須菩提。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
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所以必須先修外功心法易筋經。“拜師吧。施主不用剃度。”出家人不打誑語,孤獨淚儼然是在看出他非學不可之后,萌生了想要收他為徒的念頭
然而這個孤獨淚自己,實則也只是半只腳踏在佛門里,據說他幼時便開始練判官筆,喜好臨摹王羲之、孫過庭的書法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寫出王、孫二人佛遺教經,被當時路過的少林高僧看到指出佛緣,所以二十歲不到便去出家,后來幾經波折隱居于靜寧,然而,“情難滅而酒戒不掉,縱然看破亦舍不得。”出家前的他到處欠情債酒債,對不同人用的不同名號,出家后債主們全忘不了,一個接一個來找,他倒也不推卸責任,將那些名號全部沿用成了法號,這些年來,已經盡可能地不去碰觸那些已經改嫁他人的女子,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若非如此,只怕他武功還會更高。
孤獨淚說,其實破戒與否,影響倒還可以接受,然而,急功近利和無欲清休卻有天壤之別。他今年五十歲,兩個狀態剛好前后各一半。然而靜寧戰況如此激烈,林阡也沒想到會這般不到十天,學不成而下山
“這究竟何許人也”孤獨淚一向只把林阡當成江湖中人,多的事懶得去問,卻也隱約覺察出他的雙肩挑擔為了一個女人要學兩個明說會抵觸的功法,為了他的部下們他完全不能平心靜氣,做人可真難,真辛苦,竟還堅持認為著一切都能殊途同歸,“徒兒記得有空便回來聽為師授業解惑”
是嗎,殊途者,能同歸能,洗髓經里,本也有凡圣同歸之篇。孤獨淚是因為看見淵聲入魔,才覺得那和飲恨刀萬般抵觸,才懷疑佛經未必放之四海而皆準,可誰說世上難道就不能有人打破淵聲也過不去的障礙孤獨淚也是在看見林阡的執著以后,一瞬覺得“未必不是同根同源的”,問題不在佛經而在人本身。“既收了個徒弟,那貧僧這悟了一半的洗髓經,也要開始悟另一半了”
那時,林阡也并不知道,他這個名叫孤獨淚的新師父,曾經在完顏永璉麾下的高手堂中,與天尊岳離、地魔封寒平起平坐
孤獨淚與林阡的一見如故,雖說有武功的相惜,性情的投緣,但更因為孤獨淚在和他嘆息“昨夜花樹摧折”時,看到林阡臉上熟悉的來自完顏永璉的表情;更因為那晚孤獨淚在寺院后林的樹上拋錢幣玩耍時,意外望見林阡把身上的血瘋了一樣給柏輕舟喝,那場景,廿五年前,一樣有過,觸目驚心
“大師,廟外有女子,要找淚濺珠華。”有人找他。
“云游去了。”
“大師,廟外有女子,要找淡淋風清。”又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