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原本擔心林阡以一敵三困難,但余光掃及,那三人畢竟被他和和尚消磨過、林阡又是輕微入魔狀態,所以那邊還不如王爺這邊的戰團棘手。不錯,王爺和和尚以二敵三倏然變作以二敵一,危險程度卻向上足足跳了三個等級。對面淵聲雖說是半魔狀態登場,王爺和和尚卻都不及平素三成。故此,判官筆和冥滅劍都頃刻黯淡無光,眼前鋪陳景象,唯余煉獄蒸騰,癲龍作妖,亂塵激舞。
事已至此,唯能智取,王爺聽到浣塵患病,既關心居士,又急中生智,直面淵聲,邊打邊問“什么病,可治得好嗎”
“癥瘕積聚,津液久留,腹有腫塊,按之堅硬。”入了魔的淵聲比林阡更蠢,還真就跟王爺對答如流,“只能先試六磨湯為居士理氣。”
“阿彌陀佛。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和尚心有靈犀與王爺一起下黑手,明面上以判官筆打“快雪時晴”,暗地里對著淵聲講述佛法化解戾氣、與武斗一同引導淵聲回歸初心。
待到淵聲武力下降、儼然只比王爺高些,王爺與和尚抓緊戰機,剛好調整了狀態厚積薄發,一劍雙筆,同心合力,直沖淵聲反擊。
不,不是劍,而是墨,一墨蘊萬象,藹然歸于樸。王爺這大道至簡的超然劍術,委實與和尚的判官筆最是相配。墨生彩,筆取氣,大而宇宙,小至塵埃,無不兼容并蓄。
沒有王爺的和尚,判官筆打出來的都是書法帖,而沒有和尚的王爺,只是天風海雨濃墨飛揚。但他們合在一起之后,王爺借清風潑墨,和尚以浮世為筆,宛然擦磨出了神奇的火花,共創的乃是豐富多彩的畫卷。水如藍染、綠水無波、萬頃楓林、雪滿弓刀,春夏秋冬,千年萬代,紛紛躍然鮮活。
林阡不經意間關注到這一幕,才恍然,他之前在西巖寺和和尚師父對戰,曾心念一動過但又立即忘記了為什么動,此刻鏖戰中途卻想了起來,想起來原來師父和岳父有這樣一個相同愛好,都愛判官筆都書法超群怕是都曾在石上施展技藝,所以會寧地宮里或許也留有師父的筆鋒當時他就該想通,師父認識王爺現在他更徹悟,他倆那般投契,怎會沒有共創武功這默契,這配合,堪比他和吟兒的刀劍合璧,竟然生生制住了淵聲片刻。
不過,終究只是片刻說來也怪林阡,適才他誤傷了完顏永璉,害得王爺數次輾轉不靈也便算了、肩膀的傷才是王爺死穴和破綻,淵聲作了片刻的困獸之斗后,陡然逮著這破綻,便毫不猶豫全力攻破,王爺腿腳不便沒及時閃得開,霎時要害完全暴露,卻被和尚持筆以身攔在他前面
一聲激響,淵聲那陡然提速的滿袖煞氣,對著和尚判官筆覆滅之勢,不由分說擊穿他身體轟砸在王爺身上,這般隔著一個和尚王爺都覺臟腑受震,何況舍身相護完全阻擋在淵聲正下方的和尚“和尚”完顏永璉大驚,忘乎所以將和尚托住,和尚原還站著好像沒事,判官筆卻掉落在地,臉色慘白一絲血痕劃過嘴角。
一息之前,和尚還完整無缺,一息之后,無數條細線顯現在和尚身上,那些傷口開始很淺,突然加深,才發現他身上到處像是被鋒利鋸片切開的傷口。對于入魔的淵聲來講,把勁敵從一個完整的人打到拼湊不了的碎片,就是這么突然,這么暴力,這么簡單
這傷,林阡在隴右受過一次,幾輩子積德才僥幸存活,然而經年進展,閉關錘煉,淵聲怎可能還是當初力道就是這樣熟悉的力道啊,玉皇山上,把吟兒震得當場氣絕現在又來打我和尚師父淵聲,為何我至親至愛,你全都要奪去性命
他看和尚無聲無息、王爺一動不動,只道和尚必死無疑,悲痛欲絕,憤怒難忍,竟緊接著淵聲入魔,雙刀劈斬,云披霧裂,彈指之間,四氣氣返、五味掌斷、十八反長劍四分五散,那一剎之間的躍升不僅教敵人們看清楚了,他林阡是全天下武功上限和下限最懸殊之人,更加教他們魂悸魄動,難以置信眼前這毀天滅地的、披襟散發的、滿身血污的不就是他們的師父淵聲
而他披荊斬棘,破風斬云,拋卻一切頭也不回,就是要殺了那個名叫淵聲的惡魔目中赤紅,面容兇悍,所用刀法無不追魂奪命,連半口氣都不肯喘、半分念頭都不剩也不知與淵聲拼死搏殺了幾個回合,才聽到逐浪、邪后等人的冒死接近和呼喚“主公”他們驚恐的表情和棗林的一切并不對應,因為這是難得的一次淵聲和林阡四周都沒見血,干干凈凈,不染纖塵
道是何人,能和淵聲勢均力敵,把死戰打成切磋只能也是魔不對,亦神亦魔。
“繼續打,繼續打啊跟我學刀哈哈哈哈又收個徒弟”淵聲越打越興奮,笑著跳著空手接白刃,“就叫七情如何”被海逐浪下令俘虜的四氣五味等人都是一驚,這是他們的一個病逝多年的師弟,當初最得師父喜歡。
“老不死的閉嘴去死給我女人和師父償命”林阡精神狀態比他好不了多少,所以過程中飲恨刀在他們之間反復易主。
“徒弟,貧僧還沒死”和尚雖然感到了大限將至,卻還是拼盡一口氣要把林阡拉回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