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據說淵聲已立地成佛,二則吟兒手一輕顫,才發現不知何時燕落秋已悠悠醒轉,一喜“落落你醒了”“吟兒”燕落秋又驚又喜,又是擔心,一把攥住她手,“小阡他喝了白虎血,又吃了不該吃的藥,適才墜崖之后,精神很不正常”
那也是吟兒最擔心的“淵聲,勝南他是怎么打贏的”燕落秋一愣,吟兒問的不是你們,而是“他”。
當時當地,冥獄里的所有人,全都沉浸在合作感化淵聲的喜悅里,包括林阡自己,都忘記去關注獄中這另外一個潛在之魔的狀態。
“太行”“坐忘”“入定”的三個正常狀態都失敗以后,林阡明明是“冒著自己也入魔的危險負隅頑抗”才揮斥出后來的“破九霄”,那么,他入了嗎
燕落秋被她提醒而驚魂,拼力回憶冥獄中事就在薛煥上前誘導淵聲想起“那嬰孩”時,在場所有人都或恍然或憐惜,唯有那一瞬的林阡,居然表現出“見狀眼前一亮、此刻是再好不過的奪刀機會”的求戰迫切盡管后來有過本能的自我犧牲想法,有過攬責、認罪的清醒意識,有過在桃花溪當仁不讓、以一敵千的平叛至少他在那一瞬入過魔
那就是吟兒擔憂的,眼看他除盡了惡,天下間一切的惡便都歸于他一人身上從此需要眾人合力去殺的,不再有淵聲,而只是他林阡不錯,入魔前的淵聲和林阡一樣,本心向善,奈何不堪,也就是說現在的林阡,稍有不慎就重蹈覆轍變成下一個淵聲
“不會今次只是藥性,一定還有轉圜”燕落秋儼然讀出了她的心路,搖頭勸慰,“你且看他,天驕幫忙,不是打得很正常嗎”
吟兒看出她想幫忙撫琴鎮壓他的入魔,然而不巧燭夢弦斷,她左膝受傷根本難以站立,所以一時之間竟束手無策。縱然如此,她還在苦思冥想如何助他規避風險,吟兒焦急的神色在看到她絕代風華時忽然一凝落落,到底我沒有看錯,你是個與他相配的女子
卻在那時聽得眾人驚呼,鳳燕二人望見凌大杰敗退正待一喜,卻看斜路里又沖上兩個身影,仔細分辨,南石窟寺中吟兒見過“四氣,十八反”
三十年來,以他們為代表的淵聲門徒,對淵聲誓死追隨、錯對不辨、肝腦涂地。傍晚冥獄之外,淵聲大徹大悟、放下屠刀,門徒卻沒有全部都跟從,有十九畏那般聞言也回歸初心的,卻也有十八反那般,攥緊拳頭仍有不服的“那些榮耀,師父不想再逐種種苦難,豈能一筆勾銷”
淵聲叫他們都散去吧,卻怎可能說散就散,四氣那時剛被宋軍打敗還在流竄,聞言寒心,自然不服,想來便和無頭蒼蠅一樣的十八反一拍即合,把這筆賬都算在了今日獄外發動圍剿的盟軍、獄中壓制淵聲的林阡身上。
南石窟寺中,四氣制衡過薛煥,十八反平手過越風,都是絕頂高手,雖說也有折耗,終究保留三成,而此刻林阡好不容易才傷了凌大杰,筋疲力盡正是最低迷也是最可怕的狀態
貴陽、泰安、陳倉、隴干,場場血洗都在這崩潰邊緣,晦夜殘恨,竟要重演這些年來,他總是這樣,明知會入魔,卻因為背負太多,逼迫著自己非得強殺硬拼。所以,淵聲入魔只是被冤,林阡入魔卻是自愿,加之,淵聲握一月,林阡握了十年,一旦泥足深陷,就絕對不像淵聲那樣好放下可是他,作為南宋群雄的唯一領袖,豈能入魔
激昂與脫韁,膨脹與分崩,神性與魔性,本就是一線之間,一旦割裂、兩個極端。奈何,林徐與高手堂之戰那微妙的平衡,被四氣和十八反的出現徹底打破,四氣手中長劍,寒熱溫涼動蕩、針對人體脈絡,十八反同樣用劍,專門傷人兵器、削鐵如泥
那時林阡已然打定主意,拼死先把這一戰打完,殊不知“拼”就是徹底入魔的開端,一旦付諸行動,屬于他的心魂便一絲絲地往刀里散,直到刀里的林阡和軀殼中的他越來越疏離卻都不完整
“別拼,打你自己的,這場仗輸了何妨”天驕發現不妙,艱難收刀、放棄前行、緊緊守護、苦心挽回,“翻過這坎,便有提升”徐轅當然懂,林阡若想不開,以刀合人,則必成滅世之魔,但若肯聽他的,保持清醒,以人合刀,則提升戰力比以往更強。
那時對于林阡來說,除了徐轅在他耳中模糊的言語,回蕩心間還有他曾經自己的聲音,正是西巖寺他在和尚面前,聽聞淵聲敗給佛經時,他說的他會比淵聲運氣好“不妥協,必磨合”
輸了何妨河東之戰不能輸若是輸了,山西義軍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