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那場靜寧會戰,金軍委實得到了不少便宜,據此收復的鹽川、來遠、臨潭、秦州四大地域愈發根深蒂固。然而在九月的百余次戰亂中,秦州金軍一手好牌險些被郢王輕易輸光,眼看著郢王他就要連帥帳都抵押給寒澤葉了,未想居然在宋恒的屠殺戰俘事件中抓住了奇跡般的轉機
緊接著,金軍竟借著吳曦麾下的防御失誤硬生生從垂死狀態挺了過去,自此在否極泰來、打回原形兩種狀態下又游離了數次,真正可謂命不該絕。
那不到十天的時間莫非可算體會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首先,戰勢每天都一波三折瞬息萬變,他心里的那根弦便和其余所有細作一樣時緊時松,其次,雨祈怕是認為他倆婚事鐵板釘釘了,三番四次逮住機會就邀他出游,一如既往把戰地當成了兒戲,多次不分輕重差點貽誤了他的正事。
好在他隨機應變,就算陪公主游蕩街頭沒法吹太長時間的蘆管,也利用她要他買的糖稀在墻角給孫寄嘯留下了詳細記號。為了避免事后可能的嫌疑,他騙她跟他一起用吃的東西比賽涂鴉,所有記號都是他倆嬉笑著看似隨意地合作畫出來的
金宋交界,兵荒馬亂,到處都是神色匆忙的百姓,他二人雖然喬裝打扮過,卻終究少了幾分惶恐之色,莫非心忖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把這雨祈送回再說,便在那時遠望墻角,那個聽到他先前短促蘆管、此刻前來收取這詳細暗號的人,竟好像是如兒
心念一動險些上前,既是激動又覺意外,宋軍怎會教她冒險是她自愿為之還是剛好路過,巧合而已
才移半步,便強制自己停下,摟住雨祈轉身要走,再一回神,余光掃及,宋軍果然沒教她冒險,她很快經過那墻角走遠了,幾步之遙,卻有個清秀公子如影隨形,對著莫如眼神熾熱、噓寒問暖有何不可旁人眼中,他莫非是個死去的人,莫如又是貌美如花,亂世中有人追求不足為奇。
“唉,邊境這些人們,遇到戰亂臉上都是同一副表情。這個時候,哪里分什么金人宋人”雨祈優哉游哉在旁邊發表見解。
他心不在雨祈這里,只呆呆望著莫如,五味雜陳,敷衍地說“同一副表情又如何,你是沒見過他們之前的歧視、爭斗。”
“誰說沒見過歧視、爭斗但是也見過平等和融洽啊,為什么要有選擇地看待”雨祈一臉天真,“事實上,每幫助一些人消除芥蒂,心情都會好很多呢。”
“宋軍和我軍打成這般,你竟還想要平等和融洽”他緩過神,雖然他心底也有一分期待種族公平,但現實告訴他那太異想天開了,所以骨子里,九分還是仇視金人奪他大宋河山。
“我思索過,打成這般只是暫時的,打是為了更好地相融。”雨祈說著她的想法,“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仇恨,總有一日,再沒有金宋的國別,女真和漢人會相互接受,說到對方也不會咬牙切齒。”
“若想實現你說的致一,女真貴族先得少毆打諸色人吧。”他笑了笑,再回望,莫如已經不見。
“女真貴族是會打人,但不一定只針對諸色人,而可能包括其他金人。被毆打的人多半是自己先不抬頭,才會被欺負得抬不起頭,如若自強挺直脊梁,欺軟怕硬的貴族們未必敢隨意打。”雨祈笑著,發自肺腑,“你在路上走,你自卑時便會覺得旁人的目光鄙夷,其實旁人或許就沒有留意你啊,一切都是自己給自己的暗示。”
“都是些歪道理,不切實際。諸色人已然亡國,如何有自強底氣。”他覺得不可思議,還是決定不停在這里。
“沒有啊,是真的,我從前就是這么過來的也是這么期盼著的。”雨祈嘟囔著,“諸色人里也確實有自強不息、改變命運、受人尊敬的,非但沒受亡國的限制,反倒給他的族人正名。”
他一愣,聯系到她的身世,回味起她適才說的所有,居然好像有那么點可信“雨祈。”
“嗯”
“天下太平的時候,你可以做一個私塾先生。”同乘一騎,談笑風生,這才有些輕松。
“咦,你是信了啊,我要收很多學徒,天下人。”雨祈說著雄心壯志。